祝英甯放下筷子,與妹妹碰了個杯。
飲酒是中途阿清姐提出來的,起初他們還擔心山長會怪罪,但阿清姐信誓旦旦,說這種自家釀的米酒不會醉人,又說明天依舊是個休息日,不用擔憂。
祝英台很快響應她的提議,銀心向來随主,也跟着同意,梁山伯這人愛跟祝英台跑,鐵定允許,四九随後也跟着。
馬家主仆棄權,所以,最後不管祝英甯選的什麼,都要乖乖接受阿清姐遞來的酒杯。
米酒是阿清姐今年入秋時跟随師母一道釀的,眼下打開倒是合适,酒入杯時,呈現純白漿色,聞之有股淡淡甜米香。
祝英甯以前喝過一口室友分的桂花米酒,入口那股清甜味道至今難忘,他還嘗試網購類似産品,但終究不及家釀的口感。
阿清姐這壺米酒裡同樣添加桂花,品嘗起來倒真有幾分熟悉,祝英甯不由得問起釀造辦法。
阿清姐哈哈笑,說他要是喜歡,回家前自己給他灌一壺,至于方法,因是家族秘辛,不好告知,祝英甯隻得作罷。
“哥哥糊塗,這樣的米酒,我們上虞人人家裡也都會釀。你小時候不是還跑去偷喝,結果醉倒在廚房麼?”祝英台說。
祝英甯當然不記得。
阿清姐道:“這倒是,我聽師母提過,咱們這一圈人家都會這麼一門手藝。英甯,等你回家就能喝了個夠本。”
說着,她又往嘴裡送進一杯。
說是不醉人,但畢竟是酒,自然就會出現酒力不勝的人。第一個退出戰局的是銀心,她酒量一直不好,這回能喝四杯已是進步。
等阿清姐安頓好銀心,祝威趴下,他醉後不像銀心安靜,緊抓着祝英甯的袖子又哭又笑,還不住說話,一聽說的什麼,卻是戲文。餘下的人起了興緻,聽他斷斷續續地唱。
見阿清姐愕然,祝英台道:“他來我們家之前曾在戲班子裡待過幾個月。”
祝威唱的戲文亂,東一段,西一段,像是搞了個拼盤,唱着唱着,逐漸消聲,靠在祝英甯胳膊上就開始打呼。
祝英甯喚他兩聲,沒得回音,便要送他去另邊休息。沒等起身,馬文才和梁山伯吩咐各自的書童去協助,連架帶拖地把人帶走。
過去很久,誰都沒有回來,他們過去一瞧,四九和馬興也都跟着躺下,睡得四仰八叉。
“阿清姐,要不到此為止,我們先帶他們回去,免得後續傳出閑言碎語。”梁山伯道。
阿清姐:“沒事,就這樣罷。誰要是敢說三道四,我會處置,走罷,不是說好不醉不歸麼?”
祝家兄妹各自和身邊人交換一個眼神,跟上她腳步。
“哥,我怎麼感覺阿清姐好像也有點醉了?”祝英台壓低聲音道。
祝英甯:“那不正好,等她睡着,我們收拾收拾就回去休息。”
“行。”
祝英甯看向全程一言不發的馬文才,關切道:“你還好嗎?”
“無妨。”
祝英台道:“馬家聽說常有酒宴,估計馬公子的酒量早就被練出來了。”
她掩嘴打了個哈欠,“不得行,我也有點犯困,可阿清姐顯然沒有放我們走的打算。”
“誰曉得她喝完酒之後會這麼難纏。”祝英甯說。
一幹人等回到桌前坐下,爐上的火眼下已經小了很多,他們也沒計劃再吃什麼,索性就取來一瓢水滅了。
阿清姐落座,又開始舉杯要跟他們暢飲,祝家兄妹交換一個眼神,認命般舉杯,再與她喝一喝。
二更天的梆子剛響了一下,阿清姐咚地一下倒在桌上,祝英甯抹了下不知何時沁出的細汗,掃一圈自己居然還堅/挺坐着的隊友們,喟歎道:“終于結束了。”
勉強還能走直線的祝英台負責扶阿清姐回房,梁山伯喝得兩眼發懵,哪裡還有心思管什麼男女之别。而馬文才,馬文才從來不理睬這些。
看着尚且還算清醒的祝英甯挽起袖子,帶領餘下這兩個看上去還能指揮幾句的隊友,簡單整理殘局。
等祝英台晃晃悠悠送完人回來,他們也收拾得差不多,跟不倒翁似的離開阿清姐住的小樓,往自己的廂房去。
走到一半,祝英台實在支撐不住,倒在哥哥身上就睡,祝英甯隻得護着她回房。
确認梁祝二人床間的書牆穩固,他才把妹妹放到她自己那張床上,看梁山伯也是眼冒金星的樣子,囑咐馬文才幫忙安置。
給兩人蓋好被子,确認沒什麼問題後,祝英甯關門,跟馬文才回自己的房間。
晚風寒涼,吹得祝英甯臉上的熱意散了點,腦子也變得更清醒一些。
“沒想到你的酒量這麼好。”他對面不改色的馬文才說。
馬文才:“米酒而已。”
祝英甯又問:“你真的經常去酒宴麼?”
“偶爾。你又是因為什麼?”
“什麼?”
“你的酒量。”
祝英甯搜腸刮肚找答案,好一會兒回道:“可能真就是英台說的,我小時候老是偷酒喝,練出來了。”
“嗯。”
祝英甯又跟他聊上幾句,對方皆對答如流,他暗自感慨,跟酒量好的人一塊喝酒果然很好,完全不用擔心對方會撒酒瘋。
他忽地想起他有個一喝酒就開始唱歌的同學,如果唱唱抒情歌還好,偏偏還愛唱那種高音多的,在酒桌上一聲不吭,回去路上一個勁兒地唱。
聽說人平時出去唱歌能稱一句麥霸,可一喝醉,曲不成曲,調不成調,堪稱魔音入耳。
祝英甯就跟他吃過兩次飯,為了商讨小組作業,回回說不喝酒,回回高喊兄弟們一起勇闖天涯。
到後面,這個同學見到他都會繞道走,實在繞不走就開始尬聊,沒聊幾句,兩人随便找了個非常沒邏輯的借口退開。
據說這位大兄弟實習期因為能喝,提前被轉正,也算是有點本事。
回憶結束,房門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