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很大,黎夏出行一般都坐地鐵,每個站點,她都清楚,此刻車窗外的景象,她有點模糊。
她不熟悉距離目的地還有多遠。
車内舒适的座椅,她卻如坐針氈。
“黎夏?”
他叫她,聲音帶着一點啞。
她不想看他。
也不想答應。
裴彥舟見她一副不願搭理人的樣子,也不惱,反而覺得多了點趣味。
“明天雪球還能見到你嗎?”
“會的,我既然收了您一個月的工資,自然會做好我應該做的事。”
小姑娘低着頭,不看他一眼。
“今天和你說的話,吓着你了?”
黎夏這次沒忘記車裡還有其他人,她終于擡頭,明亮的眸裡帶着點惱意,對于他提起的這個話題,十分不滿。
“你别說了。”
她看了前座的司機一眼。
今天的信息量實在太大,她來不及消化。
窗外的景色終于切換到她熟悉的街道。
她在發呆。
完全不能思考。
“在想什麼?”
她搖搖頭,“沒想什麼?”
車子直接開到了樓下,她下了車,裴彥舟從另一邊下來。
雪花落在他的頭發上、肩膀上,金尊玉貴的一個人,立在燈光昏暗的舊小區裡。
“不請我上去坐坐。”
玩笑的口吻,黎夏當了真。
“不了,我家又小又舊,不委屈您了。”
裴彥舟嘴角挂了一絲笑,喉結随着說話的節奏上下滾動,“是真不想委屈我?”
風裹着雪過來,巧合地落在她的睫毛上。
很冷,所以化的不輕易。
她眨了眨眼睛,一隻手握住了她的胳膊,将人往屋檐下帶。
“怎麼不說話?”
黎夏猶豫了一瞬,對上他的視線,“謝謝您送我回來。”
她不接他的話,并且深谙一個道理,“逃避可恥,但有用。”
他說的那些話也許隻是一時玩笑,要不了多久就會抛諸腦後。
圖一時新鮮罷了。
昏暗的光線,瞧不仔細她的臉,姑娘低着頭,手捏着包包的帶子,一副警惕小心的模樣。
“上去吧。”他好心的放過她。
“再見。”
沒有絲毫猶豫,黎夏轉身上樓。
腳步聲在三樓消失,接着是開門關門的聲音。
司機見他出來,下車替他開了車門。
裝耳釘的盒子落在了後座,裴彥舟看了一會,将那個盒子撿起來,手指輕輕地摩挲着外殼的絲絨,乳酪一般軟嫩的耳垂,手感比這還好。
車裡似乎還散了一些她身上的清香。
他随手将盒子收進了暗格内。
黎夏站在窗前,看那輛車子離開,身上像是卸下一塊石頭,輕松了許多。
她不排斥戀愛,但是他不是一個好的人選。
畢竟,兩人差距太大。
他的家庭絕對不是一般的家庭。
從他母親身上就能窺探一二。
不對等的關系,最後受傷害的總是那個處于低位的人。
浴室的燈光不那麼明亮,耳垂上的那抹靈動的粉卻在鏡子裡格外的顯眼。
俏皮嬌貴的千金風格。
黎夏想起他溫熱的手指觸在她耳邊的皮膚上,密密麻麻的激起心裡的一片漩渦。
她摘了耳釘,找了一個盒子裝好,放進了房間的櫃子裡。
孟女士從小就教導她,拿人手短,無功不受祿。
她是要還給他的。
黎夏拿了隻紅筆,照例在挂曆上打了一個×,今天是她兼職的第15天,之前還覺得日子過的快,現在巴不得再快一點。
幸好,接下來的幾天,她都沒有和裴彥舟打照面。
他也沒有再聯系她。
去江月灣的心情都松快了許多。
她将這件事抛在腦後。
元旦那天,黎夏踩着夕陽昏黃的光線帶雪球回來。
偌大的房子,還是和往常一樣安靜的出奇。
雪球很亢奮。
連擦腳的時間都等不及。
飛似的朝着房間裡跑。
“雪球,還沒有擦幹淨。”黎夏在後面喊,跟着追了過去。
它輕車熟路的用頭頂開一個房間,搖着尾巴進去了。
房間裡黑漆漆的,黎夏站在門口,沒有進去。
除了客廳和雪球的房間,她不會随意進其他的房間。
“出去。”男人嘶啞的聲音響起。
黎夏吓了一跳。
他怎麼在家。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休息。”
她轉身準備離開。
“沒說你。”
他的聲音好像不太對。
“你沒事吧,你的聲音聽起來不太好。”
“能不能幫我倒杯水?”
“好。”
等她端着水回來時,房間裡亮了一盞燈。
昏黃的落地台燈。
他的臉被籠上了一層光暈。
五官更加立體了。
他半坐起身子,羊絨毯子蓋了一半,臉上帶着倦容。
“謝謝。”
他接過水,喝了半杯,薄唇上被水潤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