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月冷冽,越往荒郊野嶺走越是凄涼。
闆車上捆綁着棺材,正被棺材鋪的小徒弟拉着往前走。
宋錦和陸沉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
“陸掌櫃,今日真是謝謝你,不會給你惹麻煩吧?”宋錦還是有些擔心。
“阿錦,這一路你已經說了太多次感謝了。”陸沉低頭看宋錦的發頂。
小姑娘的發頂蓬蓬軟軟的,淡粉色的頭巾規矩的綁在頭上,光是看着就覺得心軟軟。
陸沉耐心道:“此處這般荒涼,你讓我如何放心你一個小姑娘來這?且不說我們認識許久,就算是一個陌生女子,我也不會袖手旁觀。”
宋錦也是此時才感覺到後怕。
她原本是想着去鄰村找些人來幫忙,就說輕紅是自己的姐姐,不慎落水。
沒想到竟然碰到了陸沉。
“可是王家……”宋錦剛才隻是說那人是輕紅姐姐。
陸沉卻心中有數:“你放心,就算王家知道了也不會找我的麻煩,在他們心目中,輕紅這樣的身份,不值得為她與人半紅臉,更何況我也不會讓王家的人知道。”
宋錦心中一沉,有些說不出來的不舒服。
她不再說話,沉默的一直往前走。
沒過多久,就到了輕紅姐姐躺着的地方。
棺材鋪的人将棺材卸下便拉着車離開。
沒過多久,陸沉酒樓中的漢子便出現,他們手腳利落,沒多久便在附近的一處挖好了坑,又将輕紅放進去。
棺材是普通木頭的,因為是成品,所以做的又寬又大。
輕紅的身子已經僵硬,顯得更瘦小了一些。
她瘦瘦弱弱的躺在寬大的棺材中,顯得空蕩蕩的。
還好宋錦在棺材鋪的時候買了些彩紙剪的花,宋錦在輕紅身體旁擺滿了一圈,這才看着好看些。
宋錦見着棺材被合上,最終被埋到土裡。
像是從未有過輕紅這個人。
待一切都收拾妥當,宋錦将點燃蠟燭,在墓前燒了一些紙錢。
她蹲在墓前,對着輕紅姐姐雙手合十。
她小聲的說:“輕紅姐姐,你還沒吃我新做的果子呢。其實我剛才想着要去王府替你要個說法,可是估計他們會将我搪塞過去,他們和官府都是穿一條褲子的,而且你又是他們家的姨娘……”
宋錦心頭一陣無力。
“隻希望輕紅姐姐下輩子投身到一戶好人家,嫁個平平常常的好姐夫,”宋錦頓了頓,異常認真道:“千萬不要再進大戶人家給人當姨娘。”
宋錦又說了一些才起身,她走到陸沉旁邊:“陸掌櫃,我們走吧。”
在宋錦跟輕紅說話的時候,陸沉站在了十多步之外。
此時才與宋錦一同往城裡走。
宋錦再次禮貌地感謝:“今日多虧了陸掌櫃幫忙,要不然真的會很麻煩。”
陸沉有些無奈:“沒關系的阿錦。”
随即他忽然問道:“你夫君怎麼沒有陪你,隻你一個人在此處,他也放心?”
她夫君?
宋錦解釋道:“我也是突然遇到這件事,我夫君還不知道呢。”
她沒覺得有什麼不對:“更何況我夫君身子不好,還是在家比較妥當。”
陸沉聽着,心下冷哼。
宋錦那夫君,看起來真是個繡花枕頭廢物。
兩個人說着,一路走出亂葬崗,再過一條街就到繁華地段。
陸沉還想說些什麼,卻不料話還沒說出口,街頭便出現了一道清冷的身影。
那人身姿挺拔,逆光而來。
他在二人對面不過十米的地方停住腳步,随即冷聲叫道:“阿錦。”
宋錦這一路上思緒繁雜。
剛才輕紅姐姐的樣子,實在讓她忘不了。
她突然想到,若是沒有謝家大菩薩,自己在得罪樊家之後,會不會也是這樣的結局?
她也會被殺掉之後,扔到亂葬崗。
誰都不會發現她。
她腦仁兒中的神經緊繃,直到看見謝橋的瞬間,她才蓦地放松。
……雖然夫君隻能在家抄抄書,可宋錦就是覺得,有夫君在,那些事情都沒有什麼大不了。
思緒回歸,委屈和害怕湧上心頭。
她乖乖巧巧的擡頭,她看向謝橋,小聲叫:“夫君……”
被凍透了的四肢稍微有些僵硬,但宋錦還是小步在挪動。
在得到宋錦的消息之後,謝峤就命符滄備馬,一路疾馳到此處。
在距離他們不遠處停下,緩步走來。
他一身冷冽,帶着路上的寒風。
符滄回話道宋錦在亂葬崗的時候,他眉頭就重重斂起。
樊家已經被處理,難道還有人要害宋錦?
當他又知道陸沉在宋錦身邊的時候,他的眉頭便再也沒有放下來過。
又是那個自作多情的人。
他心中擰起一股無名的火,直到見到宋錦,他的眉頭不松反而擰的更緊——
怎麼是這副表情?
怎麼這般委屈?
難道是有人欺負她了?
見着少女的腳步往自己的方向一點點的移動,她鼻尖上的紅彤彤越來越明顯。
甚至她身後的人還想伸手阻攔她的步子。
越是看着,謝峤的眼神就越冷。
随即他大步上前,直接伸手将人拉過來,他擋在宋錦的身前,将少女完全擋住。
他冷目與陸沉對視:“今日多謝,人情我記下了,日後若是有事,可來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