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錦咬着唇,她驚訝地瞪大眼睛,滿眼的不可置信——
那個草席下蓋着的,好像是輕紅姐姐!
剛剛在月光下,那隻纖細的手臂上挂着的翠玉镯子,宋錦看得一清二楚!
輕紅姐姐說過,那是那個書生送給她的!
宋錦壓着聲音,緊緊地盯着闆車離開的方向。
壯漢沒有走大路,而是在小路走,是朝着一個亂墳崗去的。
宋錦往日膽子小,連個鬼故事都不敢聽。
那亂葬崗她也是聽說過,根本就沒有去過。
她也不太敢。
可是今夜,她迅速地跟上那個闆車,像是忘記了害怕。
她一直不遠不近的跟着,直到看見闆車停下,那壯漢将闆車上的草席扔掉離開,宋錦才出現。
那壯漢看起來也不想往亂葬崗裡走得太多,還有百十多米的時候就把草席扔下。
見壯漢和闆車離開,宋錦才迅速上前,将半掩着的草席揭開。
随即,她看見了輕紅的臉。
隻見輕紅原本圓潤的臉上發青發白,滿臉的都是髒污,身上都是濕的。
衣服貼着身子,有的地方甚至都已經破掉。冰冷的單衣已經凍成了冰。
她的指尖上全都是血迹,有幾個指甲甚至都已經殘破,裡面夾雜着綠色的水藻。
“輕紅姐姐……”宋錦輕聲叫了句。
可是她知道,輕紅姐姐再也不可能回答她。
宋錦抿了抿唇,她都不知道要怎麼哭出來,她隻想着,輕紅姐姐不能在這裡躺着!
她印象中的輕紅姐姐,身輕妙舞,名動崇州。
可現在……
這裡離亂葬崗有個百十米,可這就不是輕紅姐姐應該待的地方!
宋錦小心翼翼地将草席給輕紅蓋住,她小聲說話,怕吓到輕紅:“輕紅姐姐你稍等一下,我馬上就回來。”
沒人回答她,隻有微微的風和刺骨的寒。
此處雖為亂葬崗,可依舊在城中,距離最近的棺材鋪子不遠。
宋錦一路小跑着往棺材鋪去。
棺材鋪的生意随時可做,宋錦過去的時候棺材鋪半掩着門。
裡面的匠人正準備吃飯,見着宋錦氣喘籲籲地跑來,匠人以為出了什麼事,忙問道:“姑娘,這是怎麼了?”
“掌櫃的,你這裡有現成的棺材嘛?”宋錦有些着急,說話時氣還沒喘勻。
“有的,隻不過不是定制的不算太好,也可以嗎?”
“可以的,要現成中的最好的一個!”宋錦将兜裡的錢袋子拿出來,闊氣的放在桌子上:“掌櫃的看看,這些銀錢夠不夠,不夠的話我可以回家取!”
宋錦今日去定制糕餅模子,身上特意多帶了點錢,加上今日賺的,錢袋子裡不算少。
“小姑娘莫着急。”棺材鋪的掌櫃是個上了年紀的大爺,宋錦本就乖巧,這個時候來這裡定是遇到了難事。
大爺将錢袋打開數出一些銀錢。
他将錢袋還給宋錦:“小姑娘,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不必太過着急,大爺能幫的都會幫你,東西會給你準備齊全,一會兒我讓我徒弟把棺材送到地方。”
“嗯,好,麻煩掌櫃的快一些。”宋錦穩當下來,“請送到城外距離亂葬崗不遠處的地方。”
掌櫃的一愣:“亂葬崗?”
可他并未多問,做這行當的,最忌諱的就是多問,世間的苦命人苦命事太多,沒法子的。
他隻能歎口氣:“好,我馬上讓人送去,蠟燭紙錢一應俱全,可否再幫着立碑?”
宋錦搖頭,十分真誠的感謝:“不必了,棺材送到就行,謝謝掌櫃的。”
輕紅姐姐是王家的人,又被王家偷偷地扔到亂葬崗去,裡面定是有事。
若是請人幫忙這般大動幹戈,說不定會傳到王家去。
不如她自己想辦法。
将棺材裝車還得一陣,宋錦蹲在棺材鋪的門口等着。
少女一個人蹲在棺材鋪前,她愣愣的,鼻尖凍得通紅,看着十分可憐。
凜冽的風吹向她,顯得少女更加單薄。
可此刻宋錦已經冷靜下來,她呆呆地蹲着,腦袋裡全都是輕紅姐姐的樣子。
臉色發白發青,渾身濕透,指尖上有血迹和水藻痕迹。
……輕紅姐姐是掉在井裡淹死的!
她掙紮過,是有人将她推下去的!
宋錦面色白發,蓦地想起那天晚上,輕紅姐姐走進王家。
她好像知道,那就是自己的墳墓。
宋錦有些後悔,那天晚上為什麼沒有和輕紅姐姐多說點話,現在……
“阿錦,你怎麼在這裡?”
宋錦神思回歸,她一擡頭,發現陸沉正站在自己面前。
他眉頭皺起:“是出什麼事了?”
寒風獵獵,夜幕四合。
方才還熱鬧的春榴巷也安靜下來,整條巷子帶着些靜谧。
謝峤負手,在門口站得挺直——
春榴巷中還沒見到宋錦的身影。
宋錦往日回家的時間差不多,很少有這麼晚還沒回來的時候。
謝峤斂眉,他輕喚一聲:“符滄。”
瞬間一個黑色身影就出現在謝峤的身後側:“公子。”
謝峤沉聲道:“去看阿錦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