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進去時就聽到裡面傳來悠揚動聽的聲音,和當日在皇後壽宴沈玥如彈奏的不同,此人的琴技更勝一籌,整曲曲調透露着一股旌旗熱血,忽而又急轉直下,立即轉變為悲涼。
景珩在最後一處收音,變換聲線道:“姑娘,覺得在下彈奏得如何?”
沈昭依稀隔着屏風模糊地看見男人戴着面具,房間内擺設并無差别,片刻,她說:“閣主,小女才疏學淺,實在不配評價閣主琴藝,還望閣主海涵。”
景珩見狀也不好再讓沈昭點評,隻問道:“姑娘,今日找在下是有何事?”
沈昭想起前段時間因自己而死的桂嬷嬷,雖本意并非如此,但仔細想來若不是自己有意設計桂嬷嬷侄兒與春夏行不苟之事,兇手也不會有機可趁,她做任務時,就算殺人殺得也都是些有罪之人,從未對無辜之人下過手,她也知道這并非是她過錯,但她這幾日總覺得虧欠,所以今日才會趁着買布匹的理由過來香滿閣解疑。
景珩見沈昭不說話,也不急,就靜靜等着。
沈昭斟酌了一下說辭,片刻說:“若是無意中害死一條人命應當如何?”
“即是無意,那也定不是你本意,既如此,何必自責?”景珩說。
沈昭也深知這一道理,但過不去心裡這個關卡,大概是她也被殺過一次,所以不想讓其他人的命也無端被害死。
景珩起身點了安神香,屋内傳來梅花和安神香,兩種香交織在一起,竟也慢慢地讓沈昭心情安甯許多。
景珩繼續道:“姑娘是覺得那人因自己而死,所以心裡過意不去?”
“是。”
景珩說:“姑娘,那兇手殺人是因為你嗎?”
沈昭想了一下平常和桂嬷嬷的相處,不是打壓就是欺淩,府中的人也斷不會替自己出頭,所以也不存在為了幫她報仇從而殺掉桂嬷嬷。
沈昭思索片刻,語氣也帶了絲笃定:“不是。”
半晌景珩繼續問:“姑娘,兇手拿着刀殺了人,會覺得那是刀的錯?”
沈昭沉默片刻。
下一秒,就聽到景珩說:“世間并無這種道理。”
“刀本無錯,有錯的是拿着刀的劊子手,姑娘,不是你的錯,何必攬到自己身上,豈不是憂人自擾,獨增煩惱。”
景珩微微笑道:“姑娘隻不過是被人利用,一時走進了漩渦裡,出不來而已。”
沈昭低下頭思索,想拿出瓶子,卻不想困意襲來,她搖搖頭想保持清醒,但安神香的作用太大了,她竟迷迷糊糊間睡着了。
景珩等人睡熟之後,摘下面具,從屏風内走出來,低頭看了眼沈昭,眼底的黑影清晰可見,想必這段時間因這件事困擾所以才一直沒睡好覺。
随後景珩向窗外喊了聲:“十四。”
十四閃進屋内,“主子。”
“去查一下這段時間沈姑娘在國公府發生的所有事?”景珩說:“順便查一下府中被殺掉的人是誰?兇手是誰?”
“沈姑娘?”十四瞥了眼沈昭的方向,立即明白過來,“屬下馬上去辦。”
一個時辰後,十四翻窗而入,遞上手中的宣紙,說,“主子,沈姑娘這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都在這,被殺掉的是府中的一個老嬷嬷,兇手是沈國公的妾室。”
景珩打開,都是一些日常,但還是能看到些下人是如何百般地欺負沈昭,沈玥如和柳姨娘是如何地陷害沈昭,沈國公是如何地裝作看不見。
“主子,這要不是我知道沈姑娘是沈府嫡女,我都不信這是嫡女的待遇,而且之前府中下人還有不少打罵沈姑娘的。”
景珩在看到官府的時候,眼神停頓,問:“這個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十四恭敬地回:“大概兩個月前。”
兩個月前正是景珩遇刺的時候。
景珩看向躺在床榻上的沈昭,呢喃道:“原來是你救的我。”
景珩收起宣紙,面上看不出喜怒,隻是聲音過于冷淡:“看來沈國公在那個位置上做久了,都忘了自己是個人,去把收集到有關于沈國公中飽私囊的證據抽個合适的機會交給禦史,趁機好好敲打敲打。”
“是。”十四欲準備出去時,被景珩叫住,“把沈國公妾室殺人的罪證交給我。”
“主子打算如何處理?我一并了結。”
景珩聲音透着危險:“十四,本王在你眼裡就是如此的殘暴?”
“十四不敢。”
“下去。”
半個時辰後,沈昭才醒過來,連她自己都震驚,竟然能在如此陌生的環境下睡過去這麼長時間。
景珩見沈昭已醒,又重新戴上面具,問:“姑娘,睡得可好?”
沈昭頓時覺得此人深不可測,又彷佛在哪裡見過,但又想不起來,距離太遠,她望不清,她站起來,想走進一些。
兩人隔着屏風四目相對,目光在彼此間流轉,沈昭還想再往前走,景珩出聲阻止:“姑娘,請勿再往前走,回到位置上,我有東西交予姑娘。”
沈昭回去坐着,片刻,東西就傳過來她這邊了,沈昭拿起來一看,上面詳細描述了柳姨娘是如何殺死桂嬷嬷的。
隻是被景珩刻意抹掉了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