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鍊聲交疊在一起,水流聲驟然停了。
門被推開又關上,鄭相宜下意識往回走。
“要去哪?”
鄭相宜渾身一僵,肩膀蓦地被一隻手按住。
溫熱的氣息混合着柑橘沐浴露香味強勢地侵入她的鼻腔,濕乎乎的聲音比炎熱夏季的陣雨還要黏糊,纏上她的耳骨。
骨節分明的手在她肩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淺的痕迹,白色襯衫瞬間覆上了灰色的水迹,貼在她曲線分明的身體上。
她心裡一緊,胡亂問了個答案明顯的問題:
“你洗完澡了嗎?”
鄭相宜說完就後悔了。
他看不見,難道她也瞎了?
這還不明顯嗎?
陶時安隻套了一件浴袍,頭發濕濕地貼在瘦削的臉側,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這些年,她看過他在舞台上的所有造型。每一次都能驚豔到她。
可現在,他濕着頭發,肩膀被發絲上滴下來的水珠打濕,臉上流露出濃濃的困惑和頹廢。
“你想走對嗎?”
“你為什麼要離開?”
陶時安話語裡滿是不解。
鄭相宜還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舞台上的他是顆閃耀的明星,分手前他是對她有求必應的溫柔忠犬。
可現在她被他親手套上腳铐,被鎖在滿是“陶時安”氣息的房間裡。
血腥味。
濃濃的血腥味沁入鼻腔裡,鄭相宜迅速往陶時安的手臂往下看。
他握緊了拳頭,拇指尖滴下一串血珠。
浴袍的袖子下….
她看到了他手腕上的淡淡的疤痕。
鄭相宜眸光閃了閃,心裡是說不上來的感覺。
“不是的。”
她下意識搖頭,一把捧住他的手,試圖掰開那攥緊的拳頭。
陶時安锲而不舍地問她:“為什麼?為什麼當初要分手?”
他的臉上多了幾分執拗,似乎非要問出一個确切的答案。
以前沒覺得,現在鄭相宜隻覺得他有病。
鄭相宜:“你家藥箱在哪裡?”
陶時安:“我不會再讓你走。”
鄭相宜:“你不說我就自己去找。”
陶時安:“你的組長喜歡的是你同事。”
…
混亂的對話在他這裡終結。
鄭相宜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你就流血吧,我不管你了。”
所以陶時安這麼反常就是因為…組長?
他居然連這種事情都知道?
鄭相宜氣得不想理他,推了推他。
陶時安眼神暗了下去。
他朝她覆了上來,壓在她的胸上,手臂也勒得她生疼。
鄭相宜嗅到的血腥味更濃了。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完全不聽話,有種不顧自己死活的瘋感。
她拼命推開他,他卻将額頭拼命往她脖頸處碾壓,嘴裡還嘟囔着什麼“我的”,像宗教電影裡的禱告。
一遍遍重複、帶着渴求和信仰。
鄭相宜既心疼又生氣,掙紮間餘光瞥到床單上布滿了血印,她氣急敗壞地吼道:“陶時安你是不是瘋了!給我起來,不然我永遠都不理你!”
這是她第一次發這麼大的脾氣。
陶時安或許是吓住了,從她身上離開,而後頹敗地躺倒在床上。
“對不起。”
對不起。
對不起。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看起來像頭溫順的綿羊。直到聽到鎖鍊挪動的聲音,他又無法克制自己去握住那條近在咫尺的鍊子。
“不許走。”他的聲音裡頗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像頭走投無路的孤狼。
他明明看不見任何東西,鄭相宜卻被他眼裡的乍然流露出的狠意吓到了。
他變了。
小狼崽也長成了一頭兇悍護食的狼了。
鄭相宜的腳蓦地被他抓住,連同那條鍊子一起被他牢牢握住。
她無奈一笑,聲音也軟了幾分:“我不是要走,我隻是想去拿藥箱,你家藥箱在書櫃上對嗎?”
話音落下,她感覺到陶時安的手指正一點點松開。
-
鄭相宜捏着沾了碘伏的棉簽擦拭着她手掌的每一寸,又給他上藥。
他低垂着腦袋,表情溫順得不像話,和剛剛的他截然不同,可他的手卻始終覆蓋在她的腳铐上。
鄭相宜歎了口氣,忍不住說:“上完藥我幫你吹頭發好嗎?”
還沒來得及聽他回答,大門玄關處響起了“咚咚咚”的響聲。
有人在敲門!
鄭相宜慌張得差點将棉簽戳進了陶時安的皮肉裡,陶時安卻沒有任何反應。
..
玄關處,陶斯曜直接通過人臉識别進來了。
他知道陶時安不會待在客廳,直接進了卧室。
可眼前這一幕令他差點站不穩了。
一男一女坐在床上,女生背對着他,男生的側臉他也認得。
…白床單上滿是血迹。
陶斯曜臉徹底黑了。他不近女色溫柔乖巧的弟弟居然捏着另一個女人的腳!
陶斯曜的抽氣聲令陶時安臉色一變,迅速扯了被子蓋住鄭相宜。
“誰?”
陶時安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
鄭相宜作為房間裡唯二能看到的人,眼下很是尴尬。
“那個,陶斯曜聽我們解釋…”
陶斯曜也反應過來了,冷冷的目光掠過鄭相宜看向陶時安。
“陶時安,你還嫌被傷得不夠嗎?”陶斯曜罵道。
陶時安站起身說: “不夠。”
隻要鄭相宜在他身邊,他就能活過來。能活着,他就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即使被她傷害。
陶斯曜氣得直接上手給了陶時安一拳。
陶時安伸手擋了一下,手掌心白紗布上若隐若現的猩紅令陶斯曜一怔。
鄭相宜下意識上去攔,陶斯曜卻話音一轉,語帶嘲諷地說:“你想留的人,在你受傷之後隻想逃走呢…”
鄭相宜瞪大眼睛看向他,不明白她為什麼颠倒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