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小時前,陶家。
陶斯曜躺在沙發上,雙手撐在腹上,渾身散發着警惕的氣息。
陶斯曜:“說吧,你和她什麼關系?特意把我叫回家就是為了她?”
向來溫順乖巧的弟弟卻沒有如他預料中的那樣回答他,而是問了個很奇怪的問題。
陶時安:“哥,你交女朋友了嗎?”
陶斯曜挑了下眉,抓起沙發上的小枕頭往陶時安腰間一扔。
“你還管起我來了?”
陶時安心裡一緊,抿起唇說:“那你有跟别的...女生說過你喜歡吃冰淇淋嗎?”
陶斯曜收起笑容回憶了下,随口說:“哦,好像是跟舍友提過一嘴吧。你也知道的,那群女生像狼一樣盯着我們宿舍,估計會偷偷找我舍友打聽我的喜好。”
哥哥的話令陶時安呼吸一滞,他下意識在心中猜測起鄭相宜和哥哥的關系。
原來那個冰淇淋真的是要送給哥哥的。
一刹那,所有細枝末節的東西在他腦中悄然彙聚。
仙女對他的一切似乎都很是熟悉,就像是一個生活在他身邊的人。
她知道他錄音室的擺設。
她知道他要發新歌。
冰淇淋是哥哥愛吃的,他不愛吃。
哥哥會跳舞,他也不會。
她還喊出了哥哥的名字。
所以她一開始想要進入的就是哥哥的夢!
她不是什麼仙女,而是哥哥的同學。
陶時安能敏銳地察覺到哥哥坐了過來,靠在沙發枕頭上,旁邊的沙發連帶着陶時安的心齊齊陷了下去。
她的名字也很好聽。
鄭相宜。
和她一樣美好。陶時安将她的名字反複在唇齒間品嘗着,最終嘗到了一點澀意。
陶斯曜仍在問:“你還沒回答我的話,你為什麼把我叫回來?你和鄭相宜什麼關系?”
陶時安眨了眨眼,循着聲音望去,雖然他看不見陶斯曜的表情,但聽他這個冷冷的語氣,陶時安斷定陶斯曜肯定生氣了。他早已習慣哥哥防備出現在他身邊的人。
為什麼要把哥哥叫回來?
起因是陶時安在給陶斯曜打電話的時候,意外聽到了她的聲音。他對聲音很敏感,當時就分辨出鄭相宜的聲音和夢中仙女的聲音一模一樣。
根據各種細枝末節,他腦中有了個不成形的猜測,這才想找哥哥問清楚。
他現在已經有了答案,可他不能跟讓哥哥知道入夢的事情。
陶時安揪住沙發套子,吞吞吐吐地說:“我們是在...網上認識的。”
“網上?”
陶斯曜仿佛想到了什麼很不好的事情,輕嗤:“網上都是騙子女,别信。”
陶時安瞥了他一眼,覺得他是對網聊有偏見。
陶時安沉聲說:“鄭相宜不是這種人。哥哥你是他同學,怎麼能這麼說她?”
“哼,你哥我吃了虧,不想讓你上當。而且鄭相宜這女生很有心眼,你少和她聯系。為了她,我弟弟今天居然撒嬌求我回家。以後說不定還會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陶斯曜冷着臉幫陶時安剝了瓣橘子,語氣不鹹不淡的。
陶時安已經習慣他這種态度,“哥,你能跟我說說鄭相宜嗎?”
陶斯曜皺起眉,手裡的橘子已經塞到了陶時安手裡。
“她呀,就很普通的一個女孩,還惹了一身的麻煩。”
陶時安聽出來哥哥并不喜歡她,兩人的關系似乎很疏遠,頓時覺得手裡的橘子都香甜了不少。可他還是沒心情吃,又緊張地問了句:
“什麼麻煩?”
陶斯曜根本不想讓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打擾陶時安,可是他知道陶時安會窮追不舍,隻好把“校園牆”事件的經過說給弟弟聽。
聽完後,陶時安捏爆了手裡的橘子,拔高了聲調:“他們怎麼能這樣欺負她!”
陶斯曜有些納悶,自從幾年前去國外複查眼睛後,陶時安很少有這樣情緒起伏的時候了。陶時安本來就是個溫柔的性子,可複查一事給他的打擊太深,自那之後他就有點孤僻,面對所有人的付出或是道歉,他的反應都淡淡的。
在陶斯曜的印象裡,陶時安總是沉默着不願意将自己的情緒暴露在殼外。
現在他卻為了一個陌生女孩生氣了。
陶斯曜很想知道這之中到底藏着什麼秘密。
“哥,所有人都能在這個校園牆發帖吧?你是社團的社長,幫幫她吧!幫她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聽到這句話,陶斯曜覺得陶時安瘋了。
和陶斯曜骨子裡的風流不同,陶時安是真的不近女色,溫柔而有距離感,從不會主動幫女生做事,就連小時候大家玩遊戲,他都會離女孩子遠遠的。
現在陶時安居然主動提出要幫忙?
陶斯曜皺起眉頭,心中已然産生了些許不滿。
“我跟她并不熟,也不懂她們女孩子之間的過節。我倒覺得沒有人會随便把這個截圖發到校園牆裡。這事兒有點怪。”
陶斯曜擺明了不願意插手。
陶時安抿緊唇,手指摸到手機,劃開。
他語音激活便簽軟件,當着陶斯曜的面,以陶斯曜的口吻說了一段話。
陶時安笑了下,“哥,我已經寫好了。”
陶斯曜有點生氣。
他真是太慣着陶時安了。
陶斯曜語帶不滿:“你這是非要幫她?還學起我說話了?”
說完,他又狐疑地看了眼陶時安。弟弟今天的行為實在太過異常。
看來他得好好關注下鄭相宜。
陶時安滿臉平靜,“哥,反正大家也分不出來,賬号的皮下到底是誰對嗎?”
陶斯曜愣了一下。見陶時安這麼執着于一個帖子,他終究還是黑着臉打開了久未登錄的企鵝軟件。
他最了解陶時安,他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拗性格,如果不照他說的做,陶時安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
——
晚飯過後,陶時安沒有直播,一直等到十點都沒有看到川大校園牆發新帖子,他才睡覺。
在夢裡看到鄭相宜的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又入夢了。
隻是這次眼前還多了個黑黑的大家夥,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又不敢問她,怕她察覺到自己和哥哥的不同。
陶時安:“我們這是要去哪裡?”
鄭相宜揚起唇說:“去看雪山。”
她遠遠瞧過一次陶斯曜的車,在夢裡能勉強幻化出來。見他遲遲沒有反應,似乎還在為周圍的環境和腿邊的車而震驚。
“雪山?你怎麼知道我喜歡...”
他話沒說全,但是那雙好看的眼睛裡有了别樣的意味,鄭相宜聽懂了他要說什麼,驕傲地揚起嘴角。
作為答謝,她特意翻遍了他早期的唱歌視頻,發現他曾在去年說過想去看聖潔的雪山。評論區有人問他為什麼不去,他說因為某些原因,近幾年都去不了。
鄭相宜便想着,不如讓她在夢裡幫他達成心願吧?
他一定很高興吧?說不定會被她擊中了内心的柔軟之處吧?
鄭相宜忍住心裡的得意,扭頭去看他。
“陶斯曜”唰地擡頭,雙眼朦胧,語氣迷茫:“這是你幫我造的夢嗎?”
“當然。”
鄭相宜把他推進車裡,自己又坐上了副駕駛。
“喂,你怎麼不系安全帶?”
“陶斯曜”的手緊緊握住了方向盤,聽到鄭相宜的話才趕緊四下找着安全帶。
鄭相宜撲哧一聲笑他:“這是在夢裡,當然不用系!我隻是好奇你怎麼忘了安全帶。”
陶時安動作一頓,臉上露出一個淺淺的笑,語氣輕柔地重複道:“對啊,我怎麼會忘記這個?”
少女目視前方,似乎在期待着接下來的風景,窗外的雪粒吹到了她的睫毛上,陶時安忍不住開口:“你也喜歡雪山嗎?”
“一般。我是看你喜歡才...”鄭相宜故意沒有說完。
因為他喜歡?
不,是因為哥哥吧?
陶時安呼吸蓦然收緊,趕緊從少女的側臉挪開視線去看正前方的路。車窗霧蒙蒙的,映出了他模糊的臉。
剛剛燃起的喜悅一下子潑了個幹淨。
腦中一直萦繞着哥哥的樣子。
鄭相宜是哥哥的同學,也是哥哥的社員。
為什麼她會頻繁進入他的夢境?為什麼會請他吃冰淇淋、為什麼會和他跳舞?
她隻是因為哥哥才會做這些的。
可是不止哥哥喜歡...他也喜歡雪山啊。
陶時安心裡悶悶的,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他的視線忍不住朝右邊挪了挪,卻隻看到女孩略顯單薄的身體和海藻般的長發。
他好像…有點舍不得離開。
恍惚間,他聽到鄭相宜笑了一聲。
“陶斯曜你到底會不會開車啊?”
女孩的聲音有些俏皮。
陶時安仍在轉動方向盤,悶悶地說:“哦。”
牛頭不對馬嘴。
陶時安很快就發現了——即使他從未開過車,這輛車在夢裡也能自己發動。
隻需要轉動方向盤就能開動了。
過了幾分鐘,鄭相宜見“陶斯曜”很長時間都沒有說話,側臉硬邦邦地鼓着,心裡覺得有點怪。
她疑惑地問:“你怎麼了嗎?”
陶時安沉默着将手指搭在方向盤上,一個勁地搖頭,目光漸漸垂落。
他總覺得鄭相宜是在跟哥哥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