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思一翻了下日曆,才發現時間已經走到了2025年1月16日,再過一個多星期就要過年了。翻着這段時間的畫作,她才有了2024年已經過去了的實感。
“居然都要過年了,我都沒察覺到……”她有些茫然,在不知不覺中,自己又長了一歲。
“小時候盼着長大,長大後又害怕老去,時間真是可怕。”
尹思一歎了口氣,拿起相機拍下《朵瑪》的部分圖像,随後上傳到電腦上進行修圖,修好圖後,又将之發到自己的抖抖賬戶裡。
自從開始畫《梅花鹿朵瑪》,每創作出一份故事片段後,她就會将其制作成電子版發布到抖抖上。
不是沒有更好的發布平台,隻是父母常用的軟件是微信和抖抖,之前屢次進醫院着實吓壞了父母,尹思一覺得把自己的作品發布到父母能看到的地方,多少能安慰到他們一些。
加上她也暗藏着在藝術界發光發熱的心,抖抖的流量一向不錯,她便也學着同行開始在網上展示作品。
可能确實是處于潛龍勿用時期,兩個多月過去了,尹思一的抖抖賬戶至今也不過積攢了1238位粉絲,日常浏覽量在118到1.3W之間,日常點贊量在30到2286之間。
1.3W的浏覽量僅在初次發布作品時出現過一次,2286個點贊也是當時産生的,随後浏覽量與點贊量便逐日下降。
時間一長,尹思一也懶得深究其中有什麼奧秘可以使數據起死回生,單打理好自己不讓父母擔憂,就已經耗去她一半心神,剩下的一半心神還得用在如何突破繪畫困境上,她實在沒得精力去研究數據。
“我連自己被迫害都管不了,還能管個鏟鏟。”她自嘲着,待作品發布成功後,直接退出了抖抖。
“幺兒,吃飯咯~”伴随着敲門聲,尹愛黨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尹思一放下畫筆和畫紙,站起身:“爸爸,我來咯。”
天大地大,吃飯最大,其它事情暫且放一放。
在意識到年節将至後,尹思一的生活節奏一下子就快了起來,今天不是跟着父親去集市買年貨,就是明天要去外婆家拿瓜果蔬菜和土雞,後天得去親戚家做客,中間還穿插着家庭大清掃和醫院常規檢查。
如果有行程表的話,就可以看到她充滿了生活氣息的記錄。
“算了,估計我就寫個開頭,後面就會把行程表扔到一邊去了,藝術可是自由且不受約束的!”拿着抹布跟窗戶搏鬥的尹思一呼了口熱氣,抽空給自己擦了下汗,又繼續埋頭苦幹起來。
“累球不得,還好要幹完咯,不然等到媽媽主動喊幹活的時候,我一定會被講,還是自覺點比較好。”
她的嘀咕得到了尹愛黨的贊同:“是噻,還是早點幹完比較好。也曉不得你媽那眼睛啷個那麼好,藏在瓶子底下的灰都能被她望見。家裡又不是醫院,難道拿84消毒液到處刷邁。”
父女倆一唱一和地‘聲讨’着家裡的女主人,幹勁十足地搞完了家庭大掃除。
忙忙碌碌中,新年很快就到了。
除夕,煙花守歲,家團圓。
初一,舞龍祈福,街上耍。
初二,上山祭祖,緬先人。
初三,走親會友,聊家常。
……
初六,踩着年假的尾巴,尹思一一家同姨媽一家一起去看了燈會。
自貢燈會雖然沒有鹽業悠久,但追溯到源頭至今也有1300年的曆史。在這長達千年的時間裡,自貢燈會不僅保留了相當數額的傳統文藝,還結合時代發展,創新了更符合當下潮流的新穎造型。
在古與今的碰撞與交融之中,自貢燈會不僅成為了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産之一,還聯動國内各地區,大大發揚了本地民俗,成為了嵌入民俗文化史的一塊亮眼圖塊。
這次的燈會上,彩燈的類别比往常更多,還加入了很多别出心裁的造型,來賞燈的人摩肩擦踵、絡繹不絕,放眼望去,遠處是燈,近處是人,高處是燈,低處還是人……
“都挑初六來咯,啷個還是這多人邁?他們不去别處耍邁?”回程的路上,黃芬蘭嗅着一塊橘子皮,以緩解在燈會上受到人群裹挾不得不前進的不适感。
開車的表哥解釋道:“估計是其它地方來耍的旅客,我聽到好幾處不同的口音,東西南北中的人都有。看來這次文旅宣傳的力度确實大,人真的是多啊。”
同車的姨媽姨爹也加入了話題,聊起了剛才看的無人機表演。
姨爹回味道:“現在日子也是好咯,都能看飛機給人表演咯。”
姨媽‘嗯’了一聲:“是無人機表演!”
姨爹不甘示弱道:“無人機是小型飛行機器,四舍五入不就是小飛機邁,之前不是還有國家打仗,就是用的無人機運送彈藥。”
他‘啧啧’了兩下,感慨道:“科技也是越來越發達咯,用機器就能打仗,不像以前用人命去硬拼。”
聽到感興趣的話題,尹愛黨激動附和道:“是噻,去年不是還有無人駕駛汽車上路了邁,隻需要在手機上操作,車子就能開到你想要的地方去,真是了不得。”
姨爹:“說是無人駕駛,其實後台還是有人操作的,隻是我們看不到而已,就像無人機一樣,說是無人,但還是要人在底下按着遙控指揮……”
黃芬蘭和她姐姐對視了一眼,懶得搭理他們,任由兩位中年人在後排讨論,她們則是聊起了燈會上的歌舞表演,琢磨着找幾個姐妹複刻一下其中的幾個經典動作,好在跳廣場舞時有貨能拿出來。
坐在副駕的尹思一留心注意着車道兩旁,時不時跟表哥聊一下,免得對方因為開車沉悶而分神。
半小時的車程在節日氛圍的加持下,延長了十分鐘。
待尹思一一家回到鹽都花園時,已經快晚上十一點了,跟姨媽一家告别,回家洗漱一番,再等黃芬蘭檢查一遍女兒的身體狀況,時間已經來到00:12。
躺在溫暖的被窩中,尹思一回味着在燈會上看到的景象。
與在意無人機的尹父、姨爹,琢磨歌舞表演的尹母、姨媽,表揚聯動遊戲的造型彩燈的表哥不同,尹思一對于燈會隻有一個點最為印象深刻,那就是,一隻沒有過多造型、披着一條淩空緞帶的白鹿。
明明有其它更加奇異、更加繁複的造型彩燈,但她就是牢牢地記住了那隻彩燈白鹿。她想,大概是因為自己也在繪制白鹿的故事,所以才會對那隻彩燈白鹿留戀不已吧。
當時黃芬蘭也看出了女兒喜歡那隻彩燈白鹿,還讓其站在彩燈前合了影。
尹思一摩挲着手機内的照片,她看着那隻光彩奪目的白鹿,在心裡期盼着她的朵瑪也能如此被人看見。
懷着美好的期許,在接下來的日子中,她又忘乎所以地投入到了《梅花鹿朵瑪》的漫畫創作之中。
元宵節過後的第四天,也就是2月16日,陷入創造瓶頸的尹思一接到了一通意外的來電,前同事段紅英聯絡了她,說是她來自貢看燈會,問尹思一有沒有時間一起吃個飯。
對于這通電話,尹思一直覺上有些奇怪,自去年在段紅英那裡買過一次特産後,她們就再無聯系,怎麼現在突然約她吃飯?
尹思一拒絕了,但段紅英意外地執着,又打了好幾個電話,反複勸說她去見面。在段紅英的勸話中,有幾句引起了她的懷疑。
“之前你還在啟上的時候,因為環境問題,咱們也沒能好好地聊一聊。現在咱倆都被啟上排擠出來,也算是難姐難妹。正好我跟家人要在自貢玩兩天,咱們就趁這個機會聚一聚。”
“之前你不是在我這裡買過牛肉幹嘛,我帶了些來,正好給你帶回去。”
這些話聽起來很平凡,其中的同事情也很動人,但,問題是,
“段紅英怎麼這麼肯定我還待在自貢呢?我也沒跟她說過啊。”尹思一翻閱着朋友圈,确認她隻在初六那晚發布過有關于燈會的動态,直到15日的今天為止再無新動态。
“燈會的動态可以确定我當時是在自貢,但現在都已經過了元宵,說不定我已經離開自貢去了都城或者什麼地方,她為什麼會覺得我在自貢呢?”
“況且我都拒絕了,段紅英為什麼還不放棄,她有什麼目的?”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很難拔出,為了避免再被騷擾,尹思一直接拉黑了對方。
緊接着,離奇的事情發生了,另一位前同事小梅也發來了邀約,說是她在燈會上遇到了段紅英,想着尹思一是自貢人,希望能找她做個臨時導遊,帶她們體驗一下自貢當地的特色美食,當然,不是讓尹思一做白工,她們會付導遊費的。
這更奇怪了,小梅作為前同事最稱職的一點就是‘前同事’,其它的都可以暫且不論。
兩人輪番找她,言辭裡還都很肯定尹思一就在自貢,還一個勁兒地想和她見面,沒有貓膩才怪。
當初還在啟上的時候,可沒見這兩人這麼熱情,沒道理現屬無業遊民的她卻入了她們的法眼。
就算當初是托了段紅英給的照片的福,讓她得以順利拿回本屬于自己的工資與獎金,但這些也不足以支持她在理清自己的事情之前,就冒失地答應見面一事。
尹思一不想見面,也不想多說廢話去探其究竟,幹脆一視同仁,也給小梅來了個拉黑套餐,這才算是清靜了。
“神經病。”她給此次意外事件定了基調,便去與創作瓶頸相愛相殺去了。
人這一生的時間是定額的,她舍不得把自己的時間與精力浪費在無關緊要的人事物上,對此,她已經有過深刻的教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