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鼹鼠媽媽果真找來了許多的草藥,朵瑪吃下幾株後,便感覺腿部好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般麻痹、無法動彈。
“我要把這些草藥都吃了,才能好嗎?”面對堆積起來的草藥,朵瑪覺得接下來的幾天内,它都不需要覓食,隻吃草藥都能吃飽。
鼹鼠媽媽笑了笑:“我剛才仔細聞過了,你身上沒有血腥味,之所以站不起來,可能是因為掉進洞裡時撞到了腿。隻需要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每天吃一點草藥,你很快就能好起來的。”
朵瑪長舒一口氣:“那真是太好了。不過我拿了這麼多的草藥,其它也需要草藥的動物怎麼辦?”
鼹鼠媽媽沒料到會聽到這樣的話,沉默了一下後,低聲說道:“…沒關系,地下的草藥有很多,足夠生活在這裡的動物使用了。”
朵瑪頓了頓,小心翼翼地開口:“……我好像聞到了悲傷的味道。”
鼹鼠媽媽這下是真的感到詫異了:“你已經學會在地下使用你的鼻子了嗎?”
“嗯。”朵瑪點頭,“我覺得鼹鼠媽媽你之前說的話很有用,就試着訓練了下鼻子。畢竟,地下實在是太黑了,我到現在都沒能看清楚你的模樣呢。”
鼹鼠媽媽欣慰地拍着朵瑪的蹄子,開心道:“對,出遠門的動物就應該時刻保持學習的狀态,這樣才能獲得更多有用的技能,說不定哪天就能用上了。好孩子,你的家人要是知道你這麼好學,它們一定會為你感到自豪的。”
朵瑪害羞地笑了起來,片刻後又感到了難過:“……我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家。”
“為什麼?”鼹鼠媽媽疑惑地問道,“是因為你現在在地下嗎?”
“不是,但,也算是……”朵瑪難堪地将腦袋埋進前肢中,不想将之前的經曆和盤托出。
鼹鼠媽媽動了動鼻子,沒有再問下去,它伏地翻出兩條蚯蚓和一塊根莖作為食物。吃飽後,它便移動到洞穴的一端,開始用爪子挖地道。
鼹鼠媽媽挖地道的動作很規律,在有節奏的窸窣聲中,朵瑪睡着了,叫醒它的是一道粗糙的說話聲。
“什麼動物在這裡?”
鼹鼠媽媽:“是一隻迷路的小鹿。”
“小鹿?聞起來這體型可比我們大太多了,這是大鹿吧。”
鼹鼠媽媽:“就是小鹿,它還沒有完全長大呢。”
“好吧,好吧,你說是小鹿,那就是小鹿好了。那這隻小鹿在這裡幹嘛呢?這裡可不是地面,沒有它們喜歡的陽光和青草。”
鼹鼠媽媽:“它從地面的裂口掉了下來,還受了傷,我剛才給它找了草藥。可憐的孩子,它肯定累壞了,才吃完草藥就睡着了。你小聲點,别吵醒它。”
粗糙聲立即小了下去,對方繼續和鼹鼠媽媽交談着,不過朵瑪已經醒了,它沒有睜眼,而是保持着之前的姿勢不動。
“孩子媽,你肯定猜不到我這次出去發現了什麼。”
鼹鼠媽媽:“孩子爸,你發現了什麼?”
哦,原來這道粗糙聲音的來源是鼹鼠爸爸啊,朵瑪了然地動了動耳朵。
鼹鼠爸爸激動道:“金合歡樹林被鬣狗圍住了,烏鴉忙着驅趕鬣狗,恐怕沒有時間管地下的事了!”
鼹鼠媽媽也激動了起來,它不可置信地問道:“真的?也就是說我們有機會救回我們的孩子了?”
鼹鼠爸爸點頭:“肯定可以,隻要避開老鼠,我們這次肯定能把孩子們帶回來!”
鼹鼠媽媽興奮地轉了幾個圈,急切道:“那我們要如何避開老鼠呢?那些老鼠我們也見過,就算是在地下,它們的視力也非常好,鼻子也很厲害,爪子和牙齒都很鋒利,還跑得很快……我們真的能避開它們嗎?”
“是呀,有什麼辦法能夠避開老鼠呢?萬一被那些老鼠咬到,很快就會生病的……”鼹鼠爸爸喃喃自語。
被迫冷靜下來的鼹鼠夫婦你看我,我看你,一時間都想不出什麼有用的辦法。
面對殘酷的現實,鼹鼠媽媽難忍悲傷地抽泣起來:“都怪我,如果不是我轉身,沒看住孩子,它們就不會被老鼠偷走了。”
“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搜集的食物不夠多,你就不會帶着孩子出門,也不會遇到烏鴉和老鼠。”鼹鼠爸爸也自責起來。
鼹鼠媽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帶着孩子們去地面嗅花蜜,它們就不會被烏鴉看到了。”
鼹鼠爸爸:“不,是我的錯,我明明答應了采花回來,卻忘記了,你是為了不讓孩子們傷心,才會帶它們去地面嗅花蜜的。”】
故事畫到這裡的時候,一股突如其來的暴躁襲上尹思一的心頭,與能夠肆意徜徉在筆下世界的爽快感交織在一起,使得她坐立難安,心髒在胸腔内狂跳不止,握着畫筆的手指又一次反常地抽動起來。
起先,尹思一還覺得是握筆太久,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使得手部血液循環不通暢,才使得手指出現抽動的情況。
但是,從前自己握筆的時間比這次更久,當時也很少出現這種情況啊。
尹思一捧住還在抽動的右手,仔細審視着過往。
“好像,是從我開始畫朵瑪進入平原之後,我的手指隔三差五就會抽動一次。”注視着已經停止了抽動的手,她知道自己已經找到了問題的關鍵。
“又是那群人……”
尹思一歎息着,她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總有一部分人試圖用卑劣的方法去摧毀另一部分人的人生呢?
明明他們手邊已經有了無數的資源,還有着許多人夢寐以求的上升途徑,可是這些人還是不知足,還是貪婪地向無辜者索取更多的東西。
那她怎樣才能逃避這種不對等的壓迫呢?
“逃不了,隻能忍受,直到正義到達的那刻為止……”尹思一努力裹緊披在肩上的電熱毯,毯子的溫熱暖不了心底的寒冷。
“為什麼司法程序一定要在掌握了一定的可視化證據,且要在受害者主動申訴後,才能對加害者進行懲處呢?”
“為什麼在沒有掌握相關證據之前,受害者所遭遇到的一切迫害,會被外界認知為是臆想呢?”
“為什麼被用非科學的方式迫害,在人間卻不算是迫害呢?”
“這個世界真的有公正嗎?”
“這個世界……真的有天理嗎?”
如果有天理的話,那她為什麼會受到這些迫害,是否是真的因為她在曾經的過往中作下了不可饒恕的事情,所以才導緻現在的自己被他人傷害。
“是我拿了獎學金的事情嗎?”
尹思一還記得大二期末時,她因成績優異,除了獲得國家獎學金外,還獲得了一筆2000元的企業獎學金。
當時輔導員通知她獲獎的時候,她還很意外,但也很高興,多了2000塊的話,她不僅可以買到期望已久的顔料,還能給家裡添置一些年貨。
她的高興并沒有持續很久,不過半小時,她獲得企業獎學金名額的事情就在班上傳開了。
有男生來質問尹思一,憑什麼是她獲得獎學金,她已經有了國家獎學金,為什麼還能有企業獎學金?
當時,被質問的尹思一一下子愣住了,她敏銳地嗅到了對面人的不滿與控訴,她想說,是因為她成績優異,期中考、期末考從未掉出班級前三,平時上課從不遲到早退,作品集在學院内也數次獲獎,還積極配合學院活動為班級争光,所以她拿企業獎學金是實至名歸。
可惜的是,過于敏銳的嗅覺也讓尹思一察覺到了對面人的窘迫,如果可以的話,他肯定更願意過着光鮮亮麗的生活,而不是每日都計算着生活的花銷,計較着自己與他人的區别。
所以,尹思一後面也隻是細聲提議道:“……那等我拿到這筆獎金後,就把它用來請大家吃飯好了……”
把屬于自己的東西拱手讓人,尹思一不願意,但她也不想将同學情誼搞砸,便選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請全班吃飯的話,應該就沒人再質問她獲得獎學金名額的事情了吧?這樣一來,大家都有份了。
被如此回複的男生當時愣了一下,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回到了他的位置上,繼續打磨着作品。
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直到畢業,都沒有人再來尹思一面前提及企業獎學金的事情。她也假裝無事發生,狡猾地把錢留了下來,買了顔料和年貨。
至于國家獎學金,她告知了父母這個好消息後,就愉快地将國獎當做了下學期的生活費。
能夠為家裡減輕負擔,她很開心,所以,就算被别人質疑,也沒關系,隻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她努力安慰着當時的自己。
“嘭!”
一聲悶響打斷了尹思一的回憶,她下意識擡頭,透過窗戶,她看到不遠處的小區走道上升騰起來的一縷白煙,幾個小孩捂着耳朵在邊上吵鬧。
啊,原來是炮仗聲啊。
不過怎麼開始放炮仗了,那些小孩也不去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