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8日 09:28
尹思一在父母的陪伴下出了院。
回到家中,曾經熟悉的環境在闊别一周後顯得有些陌生,父母的絮叨從身側傳來,給她帶來了幾絲安心。
顧慮到自己幾番折騰父母,尹思一有些拘謹地坐在沙發上,抿着唇,腦中一片混沌,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開口說話。
黃芬蘭以為女兒是累了,所以才不想說話,上前心疼地摸着女兒的腦袋,說道:“醫院裡病人多,人來人往沒個安靜,你又住了這麼多天院,肯定沒休息好。去房間裡面好好睡一覺,不怕,萬事有你爸你媽在呢。”
她拍着女兒的手臂,半扶半抱地将人送到了床上。
尹思一蓋着被子,感受着後背傳來的拍打,仿佛回到了小時候,在母親的哄睡下,她果真睡着了。
黃芬蘭見女兒徹底睡熟,悄聲離開了房間。
門外,尹愛黨正坐在沙發上清點着女兒的藥,見妻子出來,關切地問道:“睡着了?”
“噓,小聲點,不要吵到娃娃。”黃芬蘭警告道。
尹愛黨立即壓低了音量,夫妻倆守在客廳内,小聲地說着話。
在緊閉的房間内,尹思一做了一個夢。
她夢到她在一條寬闊的大馬路上騎着自行車,她沒有去想目的地,隻是快樂又輕松地騎着車,自由地在馬路上馳騁着。
路邊出現了一個男性,劉海被風掃到前面,遮住了他的半張臉,在他半步以外的地方,有一名嬌小的女性與他并行,兩人與尹思一相對而來。
夢中的尹思一騎着自行車與他們擦肩而過,疑惑那名男性為何有些熟悉。她不解,她沒有停下,因為她記得自己要向前走。
她騎着車,走啊走,寬闊的馬路變成了土路,土路變成了山路,待尹思一有意識地停下車時,她發覺自己來到了一處山包前。
她不知道為何會有一座山包,她打算繞路而行,卻繞到了一間木闆房前,房頂還長着雜草。
破舊的木闆門折了一個缺口,缺口露出的地方正吞噬着光線,她覺到那其間有可怕的氣息,吓得拔腿就跑。
她跑啊,跑啊,山路變回土路,道路兩旁開始出現房屋,忽的,前方的岔路口處鑽出了一隻黑毛鼠,直奔尹思一而來。
尹思一不喜歡老鼠,正琢磨着如何避開迎面而來的老鼠,一輛自行車從一旁插了進來,擋在了她與老鼠之間。
她看到老鼠的頭被卡在自行車的輻條之間,無法再動彈,隻餘兩隻污黑的眼珠無神地朝向尹思一。
夢中的她放松下來,她知道自己獲救了。
尹思一醒了過來,片刻後,她再次睡着了。
她又做了一個夢。
這次她夢見自己将自行車停在了停車場,走出停車場邁上馬路時,她被人帶到了一間不過八平方米的店鋪内,臨街的牆面裝有玻璃窗、玻璃門,其上灰蒙蒙的一片,不太能看清楚外面的景象。
帶尹思一來這裡的人是一個面容模糊的女性,對方告訴她:她被她們公司錄用了。由于上一個員工有事,短期内沒法回來,所以要由尹思一來負責那個缺席員工的工作。如果那個員工之後回來了,尹思一就要離開,如果沒回來,她就可以繼續留在她們公司。又因為她現在是臨時工,月薪是3000,等她轉正了月薪會有所提升。
尹思一不明所以,她疑惑自己為什麼要找工作。坐在僅有一張桌子、一張椅子的店鋪内,她一個人做完了三個人的工作。
‘為什麼我工作效率又高、完成率又好,還要等着人來審查她的表現?上一個人沒做這麼多工作,為什麼我還要等着她來決定我的去留呢?’
于是夢中的尹思一離開了那個地方,她記得自己是有車的,她要騎着自己的車離開。
此時,又出現了一個人,是一個更年輕的女性,她拉着尹思一來到一輛嶄新的自行車前,說,這就是尹思一的車。
尹思一望着那輛自行車,确實跟自己的車一模一樣的,唯一的區别就是,這輛新車上綁了一個外賣保溫箱。
‘我沒有送過外賣,我也不想送外賣。’尹思一如此想着,拒絕了年輕女性的提議,繼續往前走去。
她要去找到自己的自行車,她記得自行車被她停在了停車場。
第三個女性出現了,年過半百的女性遞給尹思一一張傳單,告訴她,她要找的停車場就在前方。
夢中的尹思一順着對方指引的方向往前走,對方跟在她的身後,一路随行。
在快要抵達停車場的時候,尹思一看到右前方出現了一棟高聳的大廈,在大廈的二樓,有幾個人扯着橫幅在大聲訴說着什麼,大廈前的空地上,有一群媒體用攝像機對着二樓錄制着。
她想要停下看一下,但被身後的女性催促着,忙亂地鑽進了一處入口。
入口内是一處向下的樓梯,尹思一往下走了幾個台階,覺得這條路可能不是通往停車場的路。
‘也許是近路呢?’
她站在原地凝神往下看去,幾輛結了蛛網的摩托車映入眼簾。
‘為什麼摩托車會堆積在樓道裡,下面還有嗎?’
她試着往下看,但樓道太黑,隻能影影綽綽地看到一點形狀。
‘這條路被堵住了,沒法走,我還是換一條路走吧。’
尹思一回首,發現入口處長出了尖銳的玻璃渣,仿佛一扇被人從外打破的窗戶。尖銳的玻璃上閃着寒光,警告着人不要随意通過。
‘這裡埋葬了多少人的未來?’夢中的她陡然明悟了那些結滿蛛網的摩托車都代表了什麼。
‘那那些拿着橫幅訴說的人,他們又遭遇了什麼呢?’
夢中的尹思一如此想着,夢也随即結束。
醒過來的尹思一模糊了時間的概念,她不再了知時間的流逝,僅以父母叫她吃飯睡覺的節點來劃分一日的活動,其餘時候,她都是拿着手機在無所事事。
某一個時刻,當她的目光落在畫筆之上時,□□會如同被刺痛一般,快速地挪開視線。
心髒跳躍着想要觸碰畫筆,大腦卻尖嘯着要驅逐威脅。
心說:“這不是威脅,這是我的道路。”
大腦不聽,執拗地命令軀體遠離畫筆。
心說:“不要這樣,你這是在傷害自己。”
大腦屏蔽了心的話,大腦決定保護自己。
心說:“我要醒過來,我要看到這個世界,我要告訴世界,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