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4日 AM11:00
夏火藝術工作室收到了一筆數額為兩百萬元整的款項,彙款人為蔡x。
财務沒有提前得到彙款通知,便将此事報告給了工作室的創立者-朱夏。
朱夏收到銀行短信提醒的時候也很意外,在電話裡讓财務先按兵不動,他另有安排。挂斷電話後,他開始回憶最近幾個月的社交往來,覺不出是哪家公司給他打的錢。
總不會是之前的曲子分成吧,當時也沒簽分成合同啊?
他環着胸,在公寓中走來走去,踢踏聲吵醒了在房間裡休息的栾琴,她打開門,上前摟住朱夏,嬌聲道:“夏哥,怎麼了嘛,你走來走去的,人家都睡不好覺了~”
朱夏握着對方的手掌,摩擦了幾下:“沒事,就是在想是誰往我卡裡彙的款。”
栾琴豎起了耳朵:“什麼彙款?很多嗎?”
朱夏裝作不在意,雲淡風輕地說道:“沒多少,就兩百萬而已。”
“兩百萬?!”栾琴激動得跳了起來,“這麼多,誰打的,是要談生意嗎?”
看着因兩百萬就興奮得不行的女人,朱夏感覺他也無法再保持鎮靜,他大笑着将人摟到懷中,揶揄道:“兩百萬就能讓你這麼開心?”
“夏哥,這是兩百萬耶,對于你來說當然不算多,但對于我來講,這兩百萬都能在我老家買一套不錯的别墅了。”栾琴羨慕極了,摟着朱夏不想撒手。
“你說的也沒錯,在上廣兩百萬确實隻算是一個小首付,在鄉下倒是能多買上幾套房子了。”朱夏深以為然,轉念又說,“不過鄉下始終是鄉下,跟上廣可沒法比。别的不說,單是出行就麻煩得很。”
栾琴很認同這話,不然她也不會大老遠地從都城跑到上廣來了。
“那夏哥你是要把這兩百萬當做首付嗎?”她搖了搖朱夏的手臂。
“嗯……我得先想想。”朱夏做沉思狀,“你先回房間裡待會兒,下午跟我去公司一趟。”
“好吧,那我去換衣服。”栾琴戀戀不舍地去了洗漱間。
等洗漱間的門被關上,朱夏再也掩蓋不住心中的激蕩,手忙腳亂地給财務發着信息,讓她确認款項的來源,随即又飄飄然地暢想着在大平層享受富裕生活的美好藍圖。
接到任務的财務有些無語,夏火藝術工作室從開業到現在的三個半月裡,還沒正經地接過一次業務,接收彙款更是頭一遭,也不知道這個老闆開這個工作室是為了幹嘛的,如此不上心。
真是破綻百出。
在心中默念了幾遍‘不能因對手疑似擺爛就輕敵’,調整好心态的财務接到了彙款人蔡x的電話。
老蔡:“哎,朱老師,不是?哦,你是夏火藝術工作室的财務……行,彙款收到了就行……是這樣的,你們老闆之前跟我們的藝人簽了合作,因為我們這邊資金還沒到位,所以才拖了一段時間,請幫我跟你們老闆說聲不好意思,以後再合作的話,我們會盡量避免這種情況發生的……”
“對,是兩百萬元整,因為從公司賬目上走賬的話速度會慢一些,我們是誠心想跟你們老闆合作的,所以就幹脆從個人賬戶撥款到你們公賬上,應該沒給你們添麻煩吧?”
“能操作就好,我們也就放心了。對了,這兩百萬是定金,之後的分成要等專輯發布了才能計算,隻能請你們老闆多等一段時間了。”
“……好好好……我們等着朱老師的電話。”
——
上廣某别墅
在身後人如芒在背的注視下,老蔡忍着勁兒把電話挂了:“行了,别憋着氣了。總之現在錢已經打了過去,場面話也說了,要想把錢再拿回來是行不通的。”
濯劭砸了一個杯子,玻璃碎片随着力道飛到了老蔡腳邊,劃花了他穿了半年的皮鞋。
老蔡按着暴跳的額角,不耐地開口勸道:“之前的合同要真較起真來,我們的麻煩也不小,現在能用兩百萬把人暫時安撫住的話,對你之後的演藝道路也有好處。”
濯劭依舊很惱怒:“不是說那姓朱的家裡條件不錯嗎,他還能看得上這兩百萬?”
“兩百萬在頂級人家面前确實不多,不過聽說朱老師家裡遇到了點小麻煩,現狀不太好,這兩百萬,想來他們是不會嫌棄的。”老蔡用鞋尖将玻璃渣踢到了一邊。
濯劭轉了下眼珠:“麻煩,什麼麻煩?”
“哎,你可消停點,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更何況他還有個親媽在交大頗有地位,不看僧面看佛面,你别再瞎折騰了。”老蔡警告道。
“娛樂記者的話還能信?他們不是最擅長張冠李戴嗎?”濯劭不服,居然讓他不能空手套白狼,白白出了兩百萬,怎麼能忍下這口氣。
老蔡呼了口濁氣,抽出一支煙,點燃,送入口中,吞吐着白霧:“…是真的,我請人跟了兩天,确定那姓顧的教授就是朱夏他媽,而且對方跟上戲的幾位知名教授關系也不錯。你還要在圈子裡混,總不能真的把事情鬧到那些講究人面前吧。”
“文化人最在乎的就是他們的面子了。兩百萬而已,給了就給了,反正等你的二專一上線,想要多少個兩百萬沒有。在成為頂流前,咱們還是得把面子工程做好。”
經過老蔡的循循善誘,濯劭總算是松了口,他恨恨道:“……呵,已經給出去的兩百萬我不管,之後的分成得我說了算。”
“……等二專上線看情況吧,現在上頭也注意到你了,正商量着送你去參加綜藝,再增加一些曝光率。”老蔡咬着煙嘴含糊道。
聽到能上綜藝,濯劭立即挑揀起來:“可别給我弄一些要做麻煩事的節目,男嘉賓太多也不行,不能讓人搶了我的風光。我可是給公司大賺了一筆,别找一些沒有名氣的小綜藝來浪費我的時間,拉低我的咖位……”
濯劭曆數了五六七八條意見,老蔡沒仔細聽,等對方暫時住了嘴,他快速地将手邊的資料推了過去:“這是公司看好的三個綜藝,一個需要跑團,可以上兩期;一個是旅行節目,可以做一期飛行嘉賓;最後一個是戀愛節目,可以做三期觀察室嘉賓。因為這三個綜藝的錄制時間差不多,錄制地點也離得遠,你隻能選其中一個。”
濯劭拿過資料翻了翻:“跑團,這個節目都做了五六年了,現在還有熱度嗎?還要跟着一群人到處找線索,啧……飛行嘉賓,居然要到冰島,才一期,有什麼意思……觀察室嘉賓,要去看别人談戀愛啊,真沒勁兒。”
資料被人嫌棄地扔回桌上,濯劭不滿道:“就沒有其他更好的綜藝來找我嗎?”
老蔡将煙頭按滅在煙灰缸中,解釋道:“就目前來說,這三個節目的播放量最好,網上的讨論度也一直居高不下,選這三個要劃算得多。”
濯劭:“通告費分别是多少?”
老蔡:“跑團開出的價格是兩期一共五十萬,旅行節目一期二十萬,戀愛節目三期一共八十萬。”
濯劭一算,直接選了戀愛節目。
“你确定?戀愛節目可是提了要求,要用你專輯裡的《驚雷》做背景音的,那八十萬裡就包含了歌曲的使用權。”老蔡提醒道。
濯劭無所謂地揮手:“又不是我花錢買的曲子,用就用了,隻要把通告費一分不少地結給我就行。對了,隻能用曲子,現場演唱我可不幹。”
“也行,正好這個戀愛節目是在京城,你接下來幾周的行程都在國内,去京城的話也方便一些。”老蔡站起身,“你記得去看一下前幾期的戀愛節目,記一下其他嘉賓的話術,别到時候聊起天來找不到切入點。”
“知道了。”濯劭擺手,“你也催一下新公司那邊的人,既然讓我來當法人,就趕快把我這個法人兼股東的分紅打到我卡上。就算是為了避稅,他們的速度也太慢了,現在都十月份了。”
“新公司是九月底才成立的,到現在才幾天,就算是到賬都還要再等一段時間。”老蔡背着人攆了攆食指,又說道,“…等錢到賬了,你記得回公司感謝一下老闆。要不是他幫忙介紹人,你的新公司可沒這麼快成立。”
“行了,我肯定不會忘記。”濯劭不耐煩再聽經紀人的勸導,直接起身去了二樓。
看着藝人離開,老蔡松了口氣,摸着鼻頭離開了别墅。
回到他的奔馳車中,老蔡謹慎地檢查了一遍車裡車外,沒檢查出異常後,才吐着濁氣,掏出煙和打火機,連抽了三支。待車内空調将煙味過濾得差不多後,他拿出手機聯系妻子。
“東西都準備好了?放心,我已經把錢彙到你國外的卡号上了……到了國外,你隻要照顧好女兒和你就行了,家裡你不用管……”
“我當然知道那個家是你用了心裝修的,但它隻是租來的房子,除了租賃關系外,跟咱們一點關系都沒有,等你到了國外,你可以親自去買一套屬于我們的房子……我當然舍不得你們,隻是我都打點好關系了,女兒的學校也找好了,總不能讓學校等着我們吧。”
“好了,别擔心,你們就放心去吧,國内一切有我呢……我當然不會有事,你不要瞎想……不是說了嗎,我現在簽的藝人比較吸金,不然我也沒本錢送你們出國啊……這三千萬是我的分成,他馬上就要出二專了,很快我就會有新的入賬……”
“我當然也想送你們,隻是我這邊不好走開,媒體随時盯着公司呢……濯劭的性子你也知道,沒人盯着肯定會惹出亂子來,隻能暫時委屈你們了……沒事,隻要濯劭這顆搖錢樹一天還在我手下,我就缺不了你們母女倆的花銷,也是委屈你跟着我這麼多年了……”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為了我們一家三口的未來,咱們就先忍耐一段時間吧。”
“放心,等事情處理完,我肯定早一些去和你們團聚……”
老蔡握着已經挂斷電話的手機,透過車窗看向天空,一架小小的飛機載着乘客飛向了遠方。
望着飛機遠去的方向,他抽完了一整包煙:“……媽的,吸煙真是有害健康。”
帶着煙味,老蔡開車去了世紀廣場,在樓下找到正要去工作室巡視情況的朱夏,送給了對方一張價值二十萬的會所會員卡。
老蔡的說辭是這樣的:“之前談合作時,因為我們這邊藝人的任性,選的時機和地點都不太好,好在朱老師您體諒,沒跟我們計較,所以就擅自幫朱老師您辦了會所的會員,充了二十萬在裡面。希望您能大人不記小人過,以後還是多多同我們合作才好。”
對于老蔡的恭維,朱夏很受用,沒有多加推拒便收下了會員卡,順帶提醒對方不要忘記把屬于他的分成按時打到賬上。
老蔡笑呵呵地點頭,又邀朱夏一起去吃下午茶,被拒絕後也不氣餒,反而聯系了一家茶餐廳送了當季的茶點過去。
穩住朱夏後,老蔡又開車回了經紀公司,親自将屬于老闆的六千萬送到對方手中。
老闆把玩着存有六千萬元整的銀行卡,意味深長地打量着自己的下屬:“老蔡啊,你來公司多少年了?”
老蔡低頭坐在對面,嗫嚅道:“快八年了,趙總。”
趙總:“帶過幾個藝人了?”
老蔡:“一共帶過五個。”
趙總:“好像這五個裡,就你現在手裡的那個濯劭還能給公司賺點錢吧。”
面對真話,老蔡不得不點頭。
趙總将銀行卡放到右手手邊,左手拿過茶杯,惬意地呷了一口:“…嗯…做了八年經紀人,你總算是開竅了。你要是早這樣,老婆孩子也能早一些出國享福了。”
冷汗一下子從老蔡額頭冒了出來,他以為自己做的很隐秘……
“你覺得不會有人知道?”趙總笑着把茶杯放下,杯子在紫檀木桌上嗑出一聲細響。
老蔡被這道細響攝住,心中警鈴大作,無數繁雜的思緒瞬間在腦海中翻湧起來。他控制不住軀體的顫抖,擡頭去看對面的人,隻看到模糊的身影,其後是幽暗的深淵。
老蔡知道他完了,他已經上了船,不能再輕易脫身了。
陰暗的念頭在心底滋生,可多年形成的觀念讓他無法真的破釜沉舟,也許,事情還沒到最糟糕的地步,是吧?
他抑制着恐懼與憤恨,膝蓋上的雙拳緊握着,乞求道:“……趙總,我老婆她什麼都不知道、我、我女兒還小!求您放過她們!我當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求您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她們吧,她們是無辜的!”
老蔡似乎聽到了一聲戲谑的輕笑,輕笑過後是從深淵底部傳出的惡語。
“别多心,你也是公司的老員工了,這隻是公司對員工的關懷而已,不會做什麼的。”
“你那裡應該還有一千萬吧,聽說你打算讓濯劭開二專,這個安排挺好的,公司很放心把這事交給你來辦。”
“行了,我這裡也沒什麼要交代你的了,去工作吧。對了,記得督促濯劭出通告時認真點,畢竟公司培養他也是花了大力氣的,他得知恩圖報才對。”
被‘寬大赦免’的老蔡思緒混亂地拖着沉重的雙腿離開了趙總的董事長室,飄忽着回到了自己的工位上。
難得抽出時間回公司一趟的同事見到老蔡心神不甯,順手把剛接的咖啡遞給他,問道:“BOSS加任務了?”
老蔡麻木地點了點頭。
同事同情地拍了拍老蔡的肩膀,小聲勸道:“算了,誰讓他才是老闆呢,先應付過去吧。其實你現在還好,至少手下的濯劭熬出頭了,雖然他的氪金大粉脫坑了,但幸好沒回踩,人氣沒怎麼受到影響,等年底再拿個最佳專輯獎,或者是最佳新人獎,你作為經紀人也能水漲船高。”
老蔡嗤笑出聲:“你覺得憑濯劭的實力,他真的能拿獎?公司會願意出力運作?好吧,就算這些都發生了,就濯劭那個性子,你覺得他能夠在圈子裡長久混下去?”
這一連串的反問,問得同事啞口無言,隻能再一次默默地拍了下老蔡的肩膀,手揣着兜走開了。
回到茶水間,同事重新給自己泡了杯咖啡,另一人進來,八卦道:“我看老蔡剛才臉色很不好,來的時候表情還挺正常的,怎麼現在……”
剛才跟老蔡聊天的同事端起咖啡,幸災樂禍道:“還能怎樣,被老闆加任務了呗。”
另一人:“啊?還加?我看濯劭最近勢頭不是很猛嗎,這還不夠?”
同事聳肩:“對于公司而言,錢當然是越多越好。”
另一人:“那看來公司是要在濯劭身上押寶咯,真衰,怎麼就被老蔡搶到人了。”
同事彎着嘴角,神秘道:“别羨慕得太早,好戲還在後面呢。”
另一人立馬精神起來:“你是不是知道什麼内幕,咱倆可是好兄弟,分享一下呗,晚上請你吃飯。”
“你的飯太貴了,我還是吃我的三拼飯更劃算。”同事端着咖啡直接離開了茶水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