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很奇怪,為什麼百年前的記錄全都被删除,不被記載,也不被允許傳說。”
歸厭洗耳恭聽。
謝秋月歎了口氣。
少年天才總是這樣,尤其玉琰年紀又小,又多智近妖。
“南湘那位皇太子也曾問過這個問題。”謝秋月撚了撚花枝,尋得一些心理上的安慰。
她們這些人活得久了,多少都會有些壞毛病,謝秋月撚花枝這個姑且也能算一樣,沒什麼實際上的用處,但能讓她迅速安下心來。
“但他也沒得到過答複,”謝秋月道,“就是因為‘不可說’。”
“是‘說不出’,還是‘不能說’?”歸厭抓住了最核心的問題。
“是‘不能說’。”花枝在謝秋月指尖旋轉,“為了避免大家無意識地說出口,也為了避免後輩探究,當年的知情人聯手攥寫了法則。”
“不會有更新的知情者了。”
“那諸葛厄呢?”歸厭追問,“他沒有在‘探究’嗎?法則出問題了?”
“他……有些特殊,他不算是‘新’的知情者,而且他直到現在也不知情。”謝秋月與自家師兄言有償交換了一個眼神,“你是師叔的徒弟,未來或許會是他的繼承人,雖然我們都不覺得你會一直留在玉京,做個合格的繼承人,但有些事情我們也不瞞着你,”
“‘南湘皇太子’的這個身份并不世襲,而且南湘皇室絲毫不懼出身草根的皇太子對南湘不利,是有道理的。”
“南湘初代皇太子會在每一代皇太子的體内複蘇,與他共治南湘。”
“這是初代皇太子為了南湘千秋萬代所做出的犧牲,也是自他之後每一代皇太子一步登天所必須付出的代價。”
歸厭:……有些黑,但并不太令人意外。
“那我……”歸厭有些明白為何謝秋月願意多少說些什麼了。
他是轉世。
謝秋月認為轉世前的他或許曾是知情人之一。
Enmmm,他的确是。
隻是并非謝秋月心中認定的那些人選。
謝秋月卻不再繼續深入談了:“我們公認知情人越少越好。”
“前輩您既然已經轉世,那前世的是非也該放下,往前走了。”
“但它正好就在我的‘前方’。”歸厭聳了聳肩,“我的确想做你後爹。(詳見7、10章)”
謝秋月:!!!!!!!!!
歸厭一并掃過佛珠落地的言有償,“你們後爹。”
言有償:……阿……阿……阿彌、陀、佛。
謝秋月想要立刻跳起來捂住歸厭的嘴,但她又是真的想要将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夥給人道毀滅掉,末尾情不自禁就帶了點兒幸災樂禍:“噓!謹言慎行!我爹,阿,不是,我師尊要回來了!”
言有償則已經誦起了《往生經》。
歸厭:……心靜如水。
歸厭:為什麼總有種“狼來了”的感覺呢?
雖然紅衣确實應該要回來了。
——聞人得願中魇術以及他的睡那個啥幾乎在同時發生,紅衣就算在魔界有天大的事也該爬回來了。
不過這群隻會拼爹的慫貨……
歸厭問:“回來的是魔族也沒關系嗎?”
聞人得願願意跟紅衣浪迹天涯,回從幼時離開起便再未回去過的魔界,但玉京捆綁的這些徒子徒孫子孫後輩們卻未必都能接受紅衣,更不用說舉家遷徙了。
謝秋月一滞,苦澀道:“玉京可不是慈善堂,想進就進想出就出,所以當然沒關系——有關系也‘沒關系’。”
最後三個字血氣森森。
“玉京是被修剪過的枝杈,”就連言有償也不再滿口“阿彌陀佛”了,他甚至直接丢了佛珠和袈裟,“所有‘不适宜’的東西你都不會看到,能在玉京生活下去的,不是生來就‘适宜’的,就是後天不得不‘适宜’的。”
謝秋月/言有償:我們道德都很靈活得啦!
謝秋月/言有償:為了保命一點也不丢人好伐。
“不過倒也不全是出于這些原因,”言有償歎了口氣,将丢開的佛珠和袈裟一件件撿回來,重新纏繞套好,穿好,“師叔将我們撿回來,師尊收我們為徒……要報恩的啦。”
“報什麼恩?不殺之恩?”歸厭嗤之以鼻。
“‘不殺之恩’?或許也算罷。”謝秋月失笑,“我們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着無法被世俗接納的秉性或出身,或兩者兼而有之,師叔給了我們一個家,師尊則默許了我們‘在家裡’的存在。”
“我很感激。”
“倒是玉琰小師兄你,其實本沒什麼必要留在玉京的。”謝秋月真心實意,“九年前那時你就應該直接走的,但你現在已經上了這艘船,也沒辦法再下去就是了。”
“既然是這樣那你們就應當告訴我。”歸厭從床邊退了回去,“正如你們所說我已經上了這艘船了,且我必定會探究,也必定會知曉,或早或晚,那麼知曉這件事的時機就會變得非常關鍵,倘若我在‘探究’的過程中‘無意’中搞砸了大家的心血,且無法挽回呢?”
“你們不應當放任我這個不穩定因素。”
“你是對的。”謝秋月收回了他的劍鞘,“但……”
“但他們沒法兒告訴你。”聞人得願睜開眼,倦意未消,雖然他們都竭力不吵到自己,但他的确有被這群人給吵到,“來我這邊,玉琰。”
他說,“我來告訴你。”
“師叔!”×2
“噓——”聞人得願笑着安撫道,“無塵回來了。”
言出法随一樣,一抹紅在衆人視野裡一閃,瞬間就出現在了聞人得願身後。
他風塵仆仆地,将脖子擱在聞人得願肩上,頭則埋在他懷裡——一整個女鬼倒挂的姿勢。
聞人得願拍了拍他的肩膀,推搡了一下,他便咕噜噜滾下來,順勢窩進了聞人得願懷裡,鑽進被褥裡看不見了。
謝秋月/言有償:我們什麼也沒看見。
歸厭:……挑釁!絕對是挑釁!
聞人得願:……看來是真的累壞了。
聞人得願給沒長骨頭的戀人扯出來,讓他怨鬼一樣搭在肩頭,一面順着毛輕輕摸,一面望向歸厭:“從哪裡開始講呢?從一千年前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