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還是覺得在這裡殺了你會比較好欸。天賜良機,不動手簡直虧大了。”
歸厭撫上聞人得願的臉頰,拭去不住滾落淚珠的淚轍,将它們吮進唇齒,細細咀嚼,鹹鹹的,苦苦的,澀澀的,還帶着點兒淫靡的腥氣——那是他手指上殘餘的味道。
他的味道。
“或者再不濟,我也可以對阿願正名。”
他擡起頭,沖着玉無塵露出笑顔:
“——他被魇住的時候,夢到的,應該也不是‘你’吧?”
……
聞人得願在哭。
他自幼就是個能忍痛的,但在禦無塵來到他身邊以後,一丁點的痛楚都能教他淚失禁。
“不要忍,哭出來。”
禦無塵總是這樣說。
那時禦無塵還叫無塵。
無姓無名,他的強勢和無賴卻已經初見端倪——不過後來聞人得願才知道并非如此,他僅僅隻是因為弱小在忍耐罷了,但即便是忍耐,他也從不曾委屈自己半分。
也不知道那小小的身軀裡隐藏着怎麼樣的靈魂,他目無下塵,高傲無我,卻又有着足以支撐得起這份高傲的巨大潛力,以至于所有人在看到他的時候不覺得他狂傲,而覺得理所當然,反倒是在他向自己低下頭來的時候更覺得他謙遜知禮。
知禮。
呵,這真是個天大的謊言。
在他第一次将自己按在身下的時候,聞人得願便明白過來他眼底藏匿着的巨大的暗影代表着什麼。
他從未知禮過,他從一開始便在觊觎自己,将自己視為他的所有物,并從不吝啬于滿足他自己。
“你什麼時候起了這個念頭的?”在衣衫褪盡的最後一刻,在陷入任人宰割境地前的倒數三秒,聞人得願冷靜地問到。
“從一開始。”
無塵笑起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打消聞人得願試圖讓他走上正道的想法,他說得很清楚:“從我還是個乞兒的時候,我就在想啊,遲早有一天,我會擁有你。”
無塵将他往下壓,看着他逐漸因為體内從未有過的清晰體驗而崩潰,輕輕的吻了他一口,在眉心。
“那是千玺宴,世紀之交的盛會,希蘭允許所有人進入,共賀新禧。”
“所有人,當然,也包括了身為流民的我。”
禦無塵沒有說那些細節,關于底層執行力,關于民衆和執行者對“所有人”的定義,關于那些……令人生厭的所有的那些東西——他(聞人得願)不需要知道那些,他隻需要端坐在雲端,從雲端投下視線就好。
……總之,最後他和所有人一同被許可入内,沐浴皇權的榮光。
“當然,他們不會允許民衆們離皇太子殿下您那麼近,但他們會允許所有人瞻仰皇太子殿下您的榮光。”
“您那天真的很美。不是嗎?”
——很美?聞人得願想起了千禧宴,卻一開始隻想到了繁重的程序,一層又一層疊穿的衣物,以及點心的滋味——那時他不曾築基,餓得發慌,還是母妃抽空喂給他好些糕點瓜果,這才讓他撐過那漫長的宴會流程。
至于自己當天究竟穿了些什麼,這種事情怎麼還想得起來?
參加過的宴會太多,他連千玺宴具體哪些流程都忘了。
“就像是天上的星辰,高高在上,看着我的時候,卻一視同仁。”
——有嗎?好像确實有。聞人得願自幼認真,若是當天的确有那個流程的話,他應确實是有一個個看過去了的。
“我真恨您。”
他滿意地聽到聞人得願終于難耐地發出呻吟,眼眸裡再次出現自己的模樣——那個冷靜的,發着瘋的,餍足而又永不滿足的自己。
“我恨您的‘一視同仁’。”
“可笑嗎?皇太子殿下,明明像我這樣低賤到塵埃之中的人,能得到您半點餘光就應該感到死也不可惜了,能得到一視同仁更是墳頭冒青煙的大喜事,但我卻憎惡和我一同被一視同仁的那些人,我隻想您看着我。隻看着我。”
禦無塵顫抖着,将他因為疼痛而合上的雙眼掰開,吻去他眼角溢出的淚。
“所以我去了南湘。”
“隻有南湘才能讓我出頭,”
“我去了南湘,然後成功地來到了您的身邊,成為您的伴讀。”
“您還記得我。”
禦無塵的指甲深深地掐進聞人得願内裡的肉裡,他疼得一個激靈,禦無塵卻隻是更深更重地深入了他,再一次。
“我是真恨啊,我特意将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出來,我謙和有禮,我進退有度,我任憑刁難,我不在意所有人,我隻想給您留下一個好的印象……您卻還記得我,記得我那樣卑微低賤的樣子。”
“我也是真歡喜啊。”
“歡喜您竟然連一介流民都能記住,”
禦無塵将手蓋住了他的眼:
“那日,盛會,您記住了多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