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凊是為了來救林婉柔和裴景行的,可林婉柔似乎并不需要她來救。
一路上走來所見的妖屍,皆是出于她手。
“你要救他?”
林婉柔握着的狼爪被紅傘抵擋,進退不是,她歪着腦袋看向扶凊,神色不解。
“我答應過他,會放他一條命。”扶凊淡淡道,“更何況,這裡是妖域。”
“是被整個妖族都已經放棄的翼境。”林婉柔糾正道。
所以,就算殺得幹淨,也不會有妖族在意這裡。
扶凊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沉默不言,神情複雜地看着林婉柔。
即便親眼見到,她也很難将眼前臉上染着血迹的冷漠女子,與初遇時端莊典雅的千金小姐聯系在一起。
林婉柔也似乎并非執意想要取狗妖的命,随手将狼爪扔在一旁,從袖子裡捏出一塊手帕,慢條斯理擦拭着手上的血迹。
失去了林婉柔的威壓,狗妖隻覺渾身陡然一輕,四肢發軟,五體投地,徑自趴了下去。
渾身毛發都被汗水浸透,不斷吐着舌頭,劫後餘生的喜悅沖散了心中的恐慌,感激道:
“謝謝大人!”
扶凊卻顧不得理會他,近在咫尺的距離,讓她清晰看見林婉柔隐約泛着紅芒的眼底,以及眉心那道若隐若現的漆黑妖紋。
這代表着林婉柔的身體,在逐漸被妖化。
或許有朝一日,她會被妖性吞噬神智,隻記得妖獸的基本本能,亦或者,她的身體撐不住龐大的妖力,爆體而亡。
但不論是哪種結果,都不是扶凊願意看見的。
所以她開口道:“放手吧,趁着現在還來得及。”
林婉柔微愣,神情落寞,“來不及了。”
清風帶來了女子凄清的嗓音:“扶凊姑娘,不是每個人都能得到上天的眷顧的。”
————
距離林子不遠處的一處小山洞裡,裴景行躺在雜草鋪成的簡陋草席上。
扶凊探了探他的脈搏,很微弱,似是瀕死的狀态,但奇怪的是,他的渾身上下并無半點傷痕,且臉色紅潤,更像是陷入了沉睡。
“那日我醒來的時候,他就躺在我身邊,就是現在這副模樣,我雖不懂醫術,得了息澤的妖元,也能瞧出一二,可唯獨他,我看不透。”
林婉柔一直以為扶凊和裴景行的關系很好,所以在來的路上提前告知了裴景行的現狀,可令她奇怪的是,扶凊除了一開始的緊張,便再無其他表情。
似乎早就猜到這一幕似的。
如今更是簡單地查探了下裴景行的狀态,便定定看着躺着的青年,神色如常,讓她看不透。
這對林婉柔而言是一種奇特的感覺,她自小生活的環境特殊,最是會察言觀色,所遇之人,唯獨一人是她無法琢磨的。
而扶凊此刻給她的感覺,跟那一位如出一轍。
林婉柔原本漫不經心的态度在不知不覺間消減了幾分。
“會不會是那個陣法的問題?”她胡亂猜測道。
“不是。”扶凊答得很幹脆,她像是沒有看見林婉柔探究的目光似的,俯身将裴景行攔腰抱起,起身來到洞外,踢了踢蹲着的狗妖後背。
“把他背着,我們離開這裡。”
狗妖應了一聲,身形略微晃動,随即直接變大了幾圈,寬敞的後背正好讓裴景行躺下。
“你要跟我一起走嗎?”
扶凊轉過頭,看向洞裡始終盯着她一舉一動的林婉柔。
“當然。”林婉柔唇角扯出燦爛笑容,“畢竟現在的我們,算是同伴,不是嗎?”
找到了裴景行和林婉柔,接下來便是離開這裡。
可是他們對翼境并不熟悉,如何離開便成了一個問題。
“找到那個傳送陣能離開嗎?”林婉柔問道。
扶凊搖搖頭,她讓小兔妖帶她去找過自己傳送過來的地方,隻是小兔妖并不知道枯木是在哪裡将扶凊吸進去,她們就把小兔妖這段時日去過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并沒有發現任何線索。
“那個傳送陣應該是息澤留給自己的退路。”
他們失蹤,江流和何旭應該早就發現了,陣法若是還能使用,他們早就順着陣法找來了,可是扶凊并沒有發現他們的蹤迹。
“那怎麼辦?”林婉柔皺皺眉,神情帶着幾分暴怒,一掌擊碎身側的樹木,“難道要穿過翼境,從兩族交彙處離開?”
她的時間并不多,邺京裡的事情還等着她回去處理,在這裡每多耽誤一點時間,原本的計劃便多一分不确定性。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妖性的緣故,扶凊總覺得此刻的林婉柔像是一個即将爆炸的火藥桶,渾身散發着危險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