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凊指尖摩擦着茶盞，腦海忽然浮現出那日在船上聽到的聲響，一聲聲喚着的娘子，字字句句噙着的情愫令人難以忽視。

“我在鬧市中聽到了一則故事，講述的是凡人與水妖相愛，卻礙于俗世不得長相厮守，最後定下了十年之約，何監正可知？”扶凊側頭目光落向何旭。

便見何旭點頭道：“這我也有所耳聞，這個故事是半年前才在城裡流傳開，因是罕有的人妖相戀的故事而受世人歡迎，不過我們也隻當是說書人編出的，畢竟如今許多人為了賺錢，編造的故事多荒誕，大人提起此事，可是為何？”

“隻是好奇，随口一問。”

正在此刻，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陣喧嚣聲，随後便有一人踏進屋内。

來者虎背熊腰，臉上蓄着絡腮胡子，目不斜視，朝着何旭抱拳行禮，張口聲如洪雷：“報監正，如今在司内共三十五人，皆已召來。”

何旭點點頭，轉身看着扶凊道：“大人，人都召集完了。”

扶凊颔首：“你的人自然由你來安排，除了那尋那狐妖的蹤迹讓他們也多注意下那人妖十年之約的線索。”

何旭忙忙點頭，事情安排妥當，扶凊留下了自己住所以便何旭前去聯絡，随後與江流起身告辭，剛出長夜司，江流便說有他事要辦，便匆匆忙忙離開，獨留下扶凊慢慢悠悠朝客棧而去。

此刻已是正午，陽光灑在身上，溫暖中透着幾分惬意，街道上熙來攘往，車水馬龍。扶凊穿梭在人群中，耳畔是商人小販的叫賣聲，眼前是世俗凡人噙着真摯笑容的面龐，喧嚣中透着濃郁的紅塵氣，怡然自得。

她瞧見路邊的小販舉着稻草與麥稭制成的靶子，上邊插着一串串鮮紅的果子制成的糖葫蘆，有山楂所制，也有野果或者其他果子制成，外表包裹着的糖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她的目光掃過之後便挪開了。

在走出三步之後，扶凊微微歎氣，倒了回去，停在小販身前，笑容溫和道：“兩串山楂的，多謝。”

小販被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女子晃了神，手忙腳亂取了兩串糖葫蘆遞過去，瞧着眼前人似星辰般的明眸，他紅了臉，呐呐道：“不……不客氣。”

等他再回過神來，眼前已經沒了人影，隻有手中透着冰涼的銀錢。

轉過拐角，扶凊便瞧見林家侍從正在客棧裡出出進進，門口停着一輛馬車。

那侍從遠遠看見扶凊身影，雙眸微亮，連忙大步上前，朝着她行禮，道：“扶凊姑娘。”

扶凊掃了一眼他身後的行囊，笑着點頭：“你們這是要離開了？”

侍從從懷裡取出一封信畢恭畢敬遞過去：“這是我家小姐留給姑娘的。臨安府原本便有一處是小姐的院子，隻是長時間沒有回來有些荒廢，這才在客棧落腳，如今宅子修整好了，自然是要搬回林宅。”

他頓了頓，又道：“我家小姐本想等姑娘回來邀姑娘同往，隻是家裡傳訊，有要事便先離開了，着我在此侯着。”

扶凊打開信封，粗略掃了一眼，信上所言與他無二，她疊好收進信封，笑着婉拒：“多謝林小姐好意，隻是我這人随意慣了，還是這客棧更自在些，等些日子住得無聊了，便去尋你家小姐借宿。”

侍從話語既已送達，也就不再多留，随後告辭。

扶凊轉身，正好瞧見斜靠在門欄上的裴景行。

裴景行打看見扶凊，雙眼便像是盛滿了星光，格外明亮，目光時不時瞄過扶凊手裡的糖葫蘆。

扶凊順手将另一串還沒有吃的糖葫蘆遞過去，“你在這裡做什麼？”

“等你啊。”裴景行樂呵呵接過糖葫蘆咬了一口，甜膩盈滿味蕾，滿足眯着眼睛，“我可不像有些人，說走就走，我可是要跟着扶凊姑娘一起除妖捉鬼、名揚天下的。”

扶凊心不在焉應了一聲，咬着糖葫蘆，無意識嚼着。

按理說，她此刻應該離開這裡去往隴州，畢竟她隻是鬼差，又不是人間的修煉者一類，那妖怪鬧事與否與她無關，但許是生前的職責，讓她難以将這裡發生的一切視若無睹，有太多的謎題鎖在一起，總讓她想要探個究竟。

扶凊轉過頭來，目光落在裴景行身上。

裴景行正一邊吃着糖葫蘆，一邊笑眯眯看着扶凊，陡然瞧見扶凊的視線，也不尴尬，笑着道：“怎麽了？”

扶凊若有所思：“我記得你好像是蒼梧城的弟子？”

裴景行頓了半晌道：“正是。”

“捉妖嗎？”

扶凊看着裴景行一點點亮起的眼眸，唇角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