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府裡的那條河,是從青玉江分出一條引入城中,每隔一段時日,城裡的青年少女就會在這裡放花燈,祈願尋求自己的另一半,久而久之,便成了臨安府的一大習俗。
遠離城中人群,已經接近青玉江的水畔,人煙稀少,此處已臨深水,縱然是花燈節,也鮮少有人來此。
唯有一道青衣倩影靜立湖畔,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默默無語,她的手裡捧着一盞荷花燈,微弱的火光在風中搖曳。
晚風輕拂,吹起她腳邊已經被火燒成的灰燼飄落水中,細小的灰屑散開,露出指甲大小尚且沒有燒完的黃紙。
息澤到的時候,一眼就看見那道立在水畔的身影,原本因為着急趕來的急促的呼吸聲也逐漸放緩,眼底溢滿了柔情。
他用妖力化去方才與人戰鬥時沾染的滿身血痕和塵土,照着水面整理了衣服和頭發,才小心翼翼邁着步伐,接近那道身影,停在她身後兩步遠。
這是他們初遇的地方,他就知道,他的阿柔一定會履行當初的約定的。他這般想着,胸口聚集着一股熱氣,無數個日夜的朝思暮想,在此刻帶着纏綿悱恻的情意,從他的唇中吐出。
“阿柔。”
她轉過身來,典雅端莊的容顔上揚起璀璨的笑容,柔柔喚道:“阿澤哥哥,好久不見。”
息澤眼底泛着紅,長臂一攬,将心心念念的人擁入懷中,如蓮的清香湧入鼻尖,他啞着嗓子道:“阿柔,我終于等到你了。”
林婉柔将頭靠在他的胸口處,指腹停在臉側,正巧點在他心髒的位置,然後放下:“我既然答應了你,又怎麽能食言呢?”
息澤不言,攬着她的手臂愈發用力,直到林婉柔有些喘不過氣才放開她。
“跟我走吧。”息澤看着林婉柔,“馬上就是我們約定的婚期,我已經準備好了,你隻需等着安心做我的新娘。”
林婉柔卻搖搖頭:“不可以。”看着息澤逐漸泛紅的雙眸,她安撫地拍了拍息澤的手,道,“父親替我尋了親事,原本是不想放我離京的,是我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服他,隻是派了三位修煉者跟在我的身邊。如果沒有一個合适的理由,我怕他們會驚動邺京的人,到時候會對你不利。”
息澤眼底的紅光逐漸消散,冷哼一聲道:“他們,我還不懼。”
林婉柔粲然一笑道:“我當然知道我的阿澤哥哥最強了,怎麽可能會懼怕他們?隻是你也要為我們的未來想一想,我想跟你一起過與世無争的日子。”
“我已經有計劃了,等我從他們那裡脫身,以後無論是在臨安府,或者遠離這裡,做一對神仙眷侶,放心吧,不會錯過我們約定好的婚期的。”林婉柔眼見他動搖,連忙承諾。
在一聲聲溫聲軟語中,息澤的臉上再次揚起了順遂的笑容,他抓着林婉柔的手,摸着她的發絲,溫聲道:“我等你,反正這十年都已經等了,也不怕這麼幾天了。”
——
扶凊看着眼前笑顔如花的裴景行,眼角抽了抽。
“你怎麽在這裡?”
裴景行一如既往挂着燦然的笑容道:“緣分指引我到這裡。”
“……”
“扶凊姑娘,我原本瞧着這裡的花燈,就想着你會不會來,可沒想到一轉頭就看見了你。”他彎了彎眸,“你說這是不是緣分呐?”
扶凊沉默。她确實沒有想到,方才那一眼恍然讓她以為是阿淵的人,竟然就是裴景行。
聽着裴景行有幾分不着調的話語,她隻得無奈扶額。對于方才那一眼的錯覺,她便隻當是她太過于思念阿淵,以至于出現了幻覺,路上随便瞧着一人都有幾分賀樓淵的影子。
裴景行将手中的花燈遞過去:“扶凊姑娘,你要不要也來放花燈啊?”
扶凊忽然覺得有些倦乏,連着出口的話語都帶了幾分漠然:“沒興趣。”
裴景行卻不管,拉着她的袖子就往水畔走:“來都來了,放着玩玩吧。我聽賣花燈的老人說,隻要把自己對另一人的思念寄托在花燈上,遠在天邊的那個人一定會收到你的思念的。”
“他們就是為了騙你這種白癡去買花燈的。”
裴景行轉過頭來,眉眼不見半點怒意,笑意如常:“相信我,扶凊姑娘,他一定能收到的。”
扶凊還想再說些什麽,前邊的人頭也不回往她嘴裡塞了一把東西,把她的話堵住,她本能咬了一口,甜甜的,還有點酸,是果脯。
裴景行又不知道從何處掏出來一個油紙包塞她手裡,低頭看一眼,全是各種各樣的果脯。
“怎麽樣?甜不?”她掀起眼簾,便看見裴景行眼底閃着幾分期待,下意識點點頭。
“那可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
裴景行臉上的得意落在扶凊眼中,她低低笑了一聲,被裴景行這麼一攪和,扶凊也忘了原本是要說些什麽的,幹脆就任由他拉着自己去了河畔。
等花燈徐徐被她放入水中的時候,看着湖面倒映的燭光,她的神思不由自主放空。
她本不願信這些,可看着閃爍的火光,賀樓淵的樣貌一點點盛滿她的腦海,無盡的思念湧上心頭。
賀樓淵,如果你真的能收到我的想念,那就給我一點提示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