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目光落在孩子身上,隻見他一身有些褪色的破舊衣服,但勝在幹淨,衣服有些小了,露出的腳脖子與手腕,細的隻剩骨頭。
幹枯的頭發亂蓬蓬頂在腦袋上,面黃肌瘦,一雙清澈的眼睛盛滿了恐懼與警惕。
修煉者進來後将孩子丢下,對林小姐道:
“小姐,方才我出去便見這孩子在外邊鬼鬼祟祟的,不過隻是個凡人孩子,無甚大礙。”
孩子從地上爬起來,目光落在一側的肉湯上,眼睛都直了,直咽口水。
扶凊見狀,将自己手裡還沒有喝的肉湯遞過去。
小孩先是遲疑,不願意去接,可肉湯的香味不斷刺激着他的鼻腔,肚子發出了咕咕的聲音。
扶凊眉眼像是月牙般彎彎,将碗往前低了遞,笑着道:“想喝就喝吧。”
到底還是孩子,哪裡抵得住肉湯一陣陣的刺激,也顧不得其他,抱着碗就往嘴裡送,滾燙的湯汁入口,燙的他斯哈斯哈,卻也舍不得放下。
孩子三兩口就将肉湯喝了一幹二淨,還舔了舔碗底,随即目光再次落在那口大鍋上。
“這小子,是餓死鬼投胎吧。”圍觀的侍從們見是孩子,心底警惕松了一大半,笑着打趣。
不等林小姐吩咐,便有侍從拿了孩子的碗給他再舀了一碗。
“慢點喝,剛從鍋裡出來,小心燙嘴。”
許是方才已經一碗墊肚,這會兒孩子不似方才那般狼吞虎咽,抱着碗小口小口喝着。
“你從哪裡來?”
“我家就住在旁邊。”喝了湯,小孩的警惕也松懈了不少,指了指一側,回答道,就是因為離得近了,這才被肉湯的香味勾了來。
“那你家大人呢?”扶凊好奇道,方才他們去村子敲門既然無人應,那怎麽會放心孩子獨自跑出來?
“被妖怪吃了。”孩子老實道,平平淡淡的語氣讓衆人面面相觑。“他跟我阿娘去地裡幹活的時候被妖怪拖走了,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衆人看向孩子的目光不由自主帶上了幾分憐憫,扶凊還想再問些什麽,屋外忽然傳來了一陣喧嚣聲。
衆人出去一看,隻見方才還空寂的村子裡此刻點着燈火,一群老少手裡拿着火把、鋤頭等農具将他們所在的院子圍了起來。
一眼瞧去全是老人孩子,可眼神個個兇狠。
“把我們伢仔交出來。”領頭的老者滿頭白發,被人群簇擁着,冷冷道。
伢仔便是那孩子。
“蘇伯。”孩子抱着碗從屋子裡走出來,越過扶凊一行人朝老人走過去,離得近了蘇伯一把将孩子拉到身邊,上上下下好一陣打量,見他無礙才松了口氣,罵道,“你這混小子,不是說了天黑不許一個人出門的嗎?怎麽不聽話?”
“蘇伯,喝湯。”小孩舉起手裡的碗,濃郁的肉香傳來,蘇伯才注意到他手裡端着的碗。“那邊大姐姐給我喝的,我已經喝了一碗了,很好喝,蘇伯,你也嘗嘗。”
蘇伯見狀滿肚子的氣也消散了幹淨,愛憐地摸了摸孩子腦袋,布滿褶皺的老臉上擠出一抹笑容道:“你喝吧,蘇伯不餓。”
說着,他轉過頭來,仔仔細細打量了下對面一行人,目光掃過對面侍從身上鋒利的利器,臉色凝重道:“不知幾位從何處來,又是為何來我們村?”
林小姐微微擡手,侍從們便将武器收回,随後上前一步,笑容真摯道:
“老人家,我們從邺京來,是要去臨安府的,途徑此處見天色已晚,本想借貴地休息一晚後再等明日出發,隻是方才在村子裡敲門見無人應答,這才借了此處暫做落腳地。”
沒了利器威脅,蘇伯臉色略有些緩和,想起方才一事,示意身後人也收了東西,道:“村子裡已經許久沒有來過外人了,方才多有怠慢,實在抱歉。”
“這村子裡就隻剩下你們了嗎?”
“自然,年輕的都走了,可不就隻剩下我們一群老弱了?”蘇伯歎了口氣,而後轉過身朝着其他人大聲道:“好了,伢仔沒事,都回去休息吧。”
一群老弱站在原地,不動。
蘇伯又道:“他們都是年輕人,有兵器,若是真想動手,咱們肯定不是對手,既然人家隻是借地休息一晚,咱也不能唐突了客人,都快回去休息吧。”蘇伯再三勸,他們才收了兵器慢悠悠往回走,一群人很快消失在夜色裡。
院子裡很快便隻剩下了扶凊、林小姐一行人,以及蘇伯和一位稍顯年輕的漢子。
林小姐邀請了二人進屋閑談,蘇伯很爽快答應了,跟着踏進了屋子裡,剛進門,就被屋子裡的景象驚住了。
這屋子原本是何等模樣,他自然清楚無比,但如今被收拾得幹幹淨淨,又稍作布置,原本破敗的屋子比起自家屋子都要好上不少。
當下,他對來者的身份更好奇了。
幾人圍着桌子落座,三位修士守在四周,餘下的侍從皆侯在院子裡。
凝雨重新沏茶,給衆人斟茶,蘇伯與他旁邊的漢子瞧着做工精緻的茶杯,眼底閃過驚歎。
到底是從邺京而來的貴客,便是出行用的杯子也都這般好看。
“我聽方才那孩子說這裡有妖怪?”扶凊率先開口詢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