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樓家的小公子,隻憑着一張臉便名譽天下,引得無數女子芳心暗許,頻頻在賀樓家門前一等便是一整日,隻為見小公子一面。
更遑論他每一次出行,街道上便堵滿了人,男人、女人,見過他的臉的人,無一不會沉浸在他精緻仿佛上天最完美傑作的容貌之下。
一見賀樓誤終生。
這不僅僅隻是一句玩笑話,多少男子女子絞盡腦汁,使出渾身解數,隻為與賀樓淵相見,哪怕隻是一面,也有無數人前仆後繼。
而扶凊原本與賀樓淵是沒有交集的。
一位是自及笄便開始奔波戰場,戰功赫赫的女将公主,一位則是文不成武不就,隻常年窩在一方小院中孤芳自賞的世家公子。
如果沒有那一場意外的話……
扶凊率軍清剿了作亂的匪徒,在回京的路上,遇見了被擄走的賀樓淵家的仆從。
仆從說,賀樓淵被一位修邪術的女修擄走了,那位邪修實力強大,賀樓淵的仆從無一是對手,隻能眼睜睜看着自家公子被擄走。
扶凊聽到後,自然是想都沒有想,拎着劍就追了上去。
她有她的私心。
天子膝下無子,唯有三女,扶凊排行為三,她雖是女兒身,卻從不甘願隻做一位尊貴無憂的公主。
所以在她及笄之後,便毅然上了戰場,用手中的劍給自己拼殺出了一條女将軍的路。
可這條路對她來說,還不夠。
扶凊是有野心的,那個野心直指世人都不會看好她,或許還會嘲笑她不自量力的位置,她需要有自己的勢力,需要拉攏朝中大臣,而賀樓家在朝中極負盛名,且極得天子信任,若是有了賀樓家助力,賀樓家的門人也都将成為她的臂力,那是一群不容小觑的力量。
衆所周知,賀樓淵是賀樓大人的最寵愛的兒子,也是賀樓家唯一的獨子。
其份量可想而知。
在得知賀樓淵被擄走時,扶凊便在心中謀劃了一出借賀樓淵做敲門磚,與那世家大族搭線。
隻是出點力氣,換賀樓家的一個恩情,于她而言,百利無一害。
所以她沖得毫不猶豫,以至于那群下屬,都以為自家殿下也是那位美名大于一切的賀樓家小公子的無數追求者之一。
在邪修的屋頂上,扶凊才第一回見到這位豔名遠揚的賀樓小公子。
再多的形容詞已不足以形容他,賀樓淵就像是落入凡塵的仙人,清冷淡漠,卻又帶着幾分悲憫,似泠泠冬雪,若清風明月,與這渾濁的世間格格不入。
他被迫穿着一襲紅衣,雙手束在身後,被捆綁在椅子上。
分明是令人覺得恥辱的姿勢,可賀樓淵始終神色淡然,毫無波瀾,任由邪修在他面前故作姿态。
邪修容顔算不得出衆,可卻自帶魅惑的氣息,見者再難移眼。
賀樓淵卻是視若無睹,古井無波的模樣,讓扶凊止住了上前的步伐,她想要看看這位賀樓公子被撕開平淡外表下是何等模樣。
然而扶凊一直等到那邪修開始解外衫時都不曾見他眼底起半分波瀾。
她便隻好拎着劍砍了那扇紅門,揮手間頗有幾分氣惱的意味。
扶凊殺了女修,斬下了對方的頭顱,鮮血灑在她的臉頰,也懶得去擦拭,看着同樣平靜看着自己的賀樓淵,扶凊心底生了幾分惡念。
她沒有解開賀樓淵的繩子,一隻手便将賀樓小公子抗在肩上,另一隻手拎着女修的頭顱,慢悠悠地踏上歸程。
一路上所遇者,無不對她指指點點,道她殘忍狠辣,竟殺人家妻子奪夫,但更多的是對賀樓淵的諷刺:男子漢頂天立地,卻被弱女子扛在肩上,當真丢盡了他們男人臉。
扶凊好似沒有聽見般,悠哉悠哉地迎上了追來的下屬,以及賀樓家的仆從。
她将賀樓淵丢下時,正如開始所想那般,清冷如谪仙的賀樓小公子,臉色終于出現了一絲異樣。
當然不是被氣的——
扶凊走得雖慢,可她肩膀正好抵在賀樓淵的肚子上,一路颠簸的賀樓淵十分難受,被放下來時臉色極白,吓得那群仆從哭喊着找醫師來看。
直到扶凊探了他的脈搏,連連保證他家公子無事才息了那群仆從的膽戰心驚。
也是自那之後,扶凊便發現耳畔總能聽見賀樓淵的各種消息。
今日又有哪家姑娘翻賀樓淵的牆頭結果摔下來摔斷了腿。
又有哪家千金小姐尋死覓活隻為父母能去賀樓家為自己議親。
又是誰誰誰在賀樓淵路過時想要丢香囊,結果丢過頭扔給了另一邊的馬夫。
……消息頻頻不斷,多是笑料,扶凊聽得覺着有趣時心底總會生起一絲異樣感,就仿佛自己的東西被别人觊觎了一般。
扶凊卻沒在意,将那股不适感壓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