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凊遠沒想到這次堇山之行,竟讓她見識到了一位神靈的誕生。
天地萬物,聚靈氣而生神智,是為靈,庇佑一方,身聚功德,得天地認可,或可稱之為神。
雖遠遠不及誕生于上古的諸神,卻也是正統被天地認可、執掌一方的神靈。
無顔誕于堇山,又護佑此地千百年,而今那群村民以虔誠的信仰、魂魄消散為代價,護住了她體内的那枚元靈,短暫地将無顔推上了堇山山神位。
若是她能安穩度過今日,将體内那些黑氣消弭,或許将來的無顔,便能成為堇山真正的山神。
扶凊在心中感慨的同時,也微微松了口氣。
至少此次危機算是解了。
她觸摸上珑鈴的指尖收回到袖子裡,重新握住了長劍。
眼見着熟悉的人一個個消散,無顔雙眸濕潤,眼前被水珠模糊,她用力揉了揉眼睛,擦去水霧,脊椎一節節地撐直,山上的樹木仿佛受到了召喚,徑自向上瘋長,不過眨眼便已有萬丈高。
她落在一根枝葉上,無形的威壓以她為中心四處散開,在越過烏湮時狠狠打在他身上。
烏湮臉色微變,身形被擊飛數十米,才踉踉跄跄停下,他捂着胸口,猛咳了幾聲,雙眼死死盯着無顔,眼底充斥着貪婪與膽怯。
他籌謀等待五百年,所為的便是能夠順理成章代替她成為堇山山靈,再借助山靈的元靈踏上那遙不可及的路,可卻沒想到臨了反倒成全了這個他打一開始就沒有看好的廢物。
烏湮神色逐漸凝重,眼底閃過幾分忌憚,神的威壓讓他不由想要遠離,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後退,若是就此放棄,五百年的一切都将付諸流水不說,那位若是生氣,後果必然不是他所能承擔的。
但他也不信五百年來對山靈的侵蝕,能夠真的讓她安穩步入山神之位。
烏湮狠了狠心,身上忽然湧出一道道黑霧,而在黑霧起時,扶凊便感覺到自己右臂上那處印記泛着滾燙的熱意。
“羅刹鬼。”扶凊心中念出這個名字,握着劍的手緊了又緊。
她躍身而起,落無顔身側,她轉過頭,清晰看見無顔眼底的愕然,笑盈盈道:“速戰速決吧。”
“還有我!”裴景行拎着劍,與她們并肩而立,“我雖實力弱些,卻也不能總躲在你們身後。”
無顔的實力短暫地達到了巅峰,在與扶凊和裴景行兩人的協助下,戰況反了過來。
烏湮逐漸開始顯露出疲态,他的每一次攻擊都不如之前的迅猛,身上的傷痕也漸漸多了起來,宛若喪家之犬般,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扶凊手中的長劍擊退烏湮,此時她與烏湮距離極近,餘光忽然瞥見烏湮手中一團黑光,心中一跳。
好在上一次經過林生一事之後,她便多留了個心眼,正欲出手,卻被一股突如其來的猛力推開,然後便看見一柄長劍刺入烏湮體内。
順着長劍看去,是裴景行噙着冷酷的側臉。
扶凊一時怔住,她自見到裴景行到現在,一直是笑嘻嘻的,即使被山靈捆綁起來,也不見半點憂愁,然此刻的模樣讓她心中微顫,她竟在這張臉上看到了一絲熟悉的神情。
她張了張嘴,神思恍惚吐出了兩個字:“阿淵。”
隻是刹那,她便回了神,再看裴景行,便見對方笑嘻嘻轉過頭,一臉關心問道:“你沒事吧。”
故人熟悉的氣息瞬間散的一幹二淨。
扶凊沉默,隻當自己方才看花了眼。
一場激烈的戰鬥終于以烏湮落敗告終,他被無數粗壯的樹枝狠狠砸入地面,身上的黑霧消散,渾身魂體稀薄,近乎透明,已經在潰散的邊緣。
扶凊攔下正要下死手的無顔,道:“把他交給我吧,我有些事情需要從他那裡了解。”
無顔沒有絲毫遲疑點頭,為了避免烏湮逃脫,出手将其封印。
扶凊指尖點在珑鈴上,紅色光芒閃爍,籠罩烏湮,将他收進了鈴铛内,做好一切,她拍了拍鈴铛,心情十分愉悅。
長久以來一直籠罩在堇山上的陰霾散去,無顔隻覺心中舒暢,可她轉念想到那群凡人,心中又是一陣酸澀。
她看着扶凊與裴景行,笑着道:“謝謝。”
“你之前已經說過了。”扶凊同樣笑着回應。
裴景行龇牙咧嘴擺着手,道:“除魔衛道本就是修道人職責所在,不必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