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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山的夜,因白意安的一時慌亂,變得格外燥熱。
而這綿延千裡,皆是山精鬼怪的修行地,也是散修賺靈石的好地方。山門世家壟斷仙途已久,大多數散修們早就斷了登仙癡念,隻盼着比凡人活的久些,再久些。若機緣下,得了法寶或是修煉本領,也可去俗世,去當王公貴族的座上賓。
但最快的機緣,自是殺人奪寶。
白及早已是外強中幹,她表面看似無礙,實則五髒受損。而另三人,丢了半條命的司灼。因守護契約早已靈力全無,修為倒退的蘇晴。以及一身壞水還死裝的白意安。
簡直是四個待宰的肥羊。
而這個罪魁禍首白意安,陷入藥勁,迷迷糊糊地扯自己腰帶,在她快整個人貼上來之前,白及拔刀又往她大腿上紮一刀。在她慘叫之時,她往白意安嘴裡塞了顆凝血丸。
白意安疼醒了:“紮我作甚?!”
“小點聲,你們撐不到出楚王山了。剛才我給你們把脈,探了氣海,再不做些什麼,怕是會經脈逆流,走火入魔。”說着看着白意安,看的她脖子涼飕飕的,她雙手捂緊自己的胸口。
“你……你可不要……想着……同室互……互操……”話還沒說完,白及揪着她辮子一扯。
白意安:“别扯了!你就是扯秃了,本小姐也絕不和你行那苟且之事!”
白及氣得胸口堵得慌,若不是白意安也吞了藥,她真想一腳把她踹河裡。
河?
水流聲?白及壓低了飛行紙鶴,她們下方果然有條大河,白及隔空控制岸邊一塊石頭丢下去,過了會,水裡一點反應也沒有。
可司灼這渾身浴血,她若是普通修行者也罷,可這仙骨……實在難辦。
看着她整個人都快濕透了,白及習慣性替她将臉上的濕發撥開。卻在肌膚相觸時,所有的記憶卻比任何時候還要清晰的湧上來。
她一個凡人,偏偏頂着少島主未婚妻的名頭入了千珏宗,千珏宗的弟子們厭惡她,覺得她會斷了司灼的仙途。山上的仙侍們嫉妒她,他們俗世身份不低,也有機緣仙根,卻都沒她一個凡人有福氣。
她處處受刁難,日日看冷眼。她想恨司灼,可偏偏司灼太好了,好到連白及自己都無法反駁,自己的存在是司灼此生唯一的污點。
這門婚事,是她不要命,不要臉換來的。即使是死,白及也要死在千珏宗裡。
他們笑她不自量力,笑她沒有根骨靈根,那她就想辦法,不管付出什麼代價。
白及求司灼讓自己去藏書閣打發時間,她一個弱女子,又是凡胎,看了書也無用,于是司灼把自己的通行玉諜給了她。
白及堅信,自己能将一個白癡教化,讓她入了桃下仙人的眼。這藏書閣奇書無數,總有讓她重塑根骨,修煉仙身的辦法。
她也确實聰慧,且過目不忘,藏書閣複雜的符文和陣法,她一看就會。生澀難懂的上古圖騰,她雖不懂,卻也能依葫蘆畫瓢,一絲不差。
在山上的日子裡,司灼日夜修行,她也被衆人遺忘在了藏書閣,等她看遍了大半藏書,仙門大考期間,才又聽到弟子們竊竊私語。
“說白氏有意讓白意安與司灼結為道侶,那白意安天生雙瞳,能辨妖邪真假,比那不知死活的凡人強多了。”
“可那凡人能同意嗎?她好不容易野雞變鳳凰,定是死也不會放手。”
“同不同意,有何要緊?凡人大多三十四十而隕,而我等少說壽命百歲有餘。十幾年光景不過是閉關時間,等師兄閉關出來,那凡人都過奈何橋了,再者,師兄修的無情道,她們皆是阻礙。要我說,就跟那凡人耗着,耗死了事。”
“你說的在理,那凡人礙眼能礙多久。而且我聽說,師兄如今與她未越雷池半步,這凡人,要我說,比山上的仙侍都不如。”
“仙侍若是得了哪位峰主的眼,還可升為外門弟子。而千珏宗門口的阿黃都已經修煉成精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師弟,你是說她連狗都不如?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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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及将濕透的紙頁,放在窗外的陽光下,希望快點曬幹,别有損毀。
夜裡她翻來覆去,翻來覆去。
沒有子嗣,沒有結契,隻有一塊玉佩。
她的名字甚至沒有上宗祠,那她自然不能算白氏女,若非司灼憐惜,她早就嫁進桃下做了妾。
她本是拿命一搏,盼着有條活路,是司灼說:上了山,都是道門弟子,無人再敢欺辱你。
可她活着的每一天都在受辱。
白及快瘋了,在得知白意安來千珏宗小住之後,她徹底瘋了。
她不分晝夜,幾乎快翻完千珏宗所有的藏書,都沒有找到凡人修仙之法。
或許,仙人們說得對,凡人都命如草芥,不配修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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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虧貧道四處尋你,感情我們阿及是來藏書閣躲清閑了。你那未婚夫可是仙門大考的榜一,你不去露個臉?”
白及一擡頭發現樓閣窗外倒挂了個人。
“藍師姐,你怎麼來了?”
“貧道自是來看看,委屈小貓又被誰欺負,躲起來哭鼻子了?”南枝藍魚躍而進:“這是榜二的戰利品送你,别哭了。”
白及轉身抹了眼淚,小心接過:“這是何物?”
南枝藍手指繞着頭發:“說是上古殘卷,貧道是上下左右都瞧不明白,我師尊說需要慧根。貧道想我們阿及不就是整個千珏宗最有慧根的麼,交給你,沒問題!”
白及垂下頭,“那又有何用?即便學會了所有的陣法,圖騰,符文,咒術,我卻無法使用。”
南枝藍愣了下,她指了指周圍的書:“這些你都會了???”
白及點了點頭,又補充道:“參悟不了,隻是能背下來。”
南枝藍随便抓了一本書:“這個山門法陣,高階法術,你畫個我看看。”說着拿毛筆沾了墨,又扯了張紙遞給白及。
白及:“這紙墨珍貴,我不能用。”說完,手指沾水在桌上畫了法陣。
南枝藍看了白及畫的圖騰,又看了看書,笑了:“白及啊,白及,除了我,你不可告知任何人,你能畫下這些陣法符文。”
“為何?”
南枝藍念了通感的法決,單手指着白及的右眼:“閉眼,給你看看我看到的。”
白及閉上眼,通過通感,她看到南枝藍眼裡的高階法陣,全是一片扭曲的又蠕動的蝌蚪文,看了幾下就眩暈的想要嘔吐了,又看了自己在桌上畫的高階法陣同樣是扭曲一片。
白及睜眼:“為何我們看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