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漆黑一邊,河裡更是幽深,突然一陣光亮,白及睜開了眼睛,看着南枝藍近在眼前,她白色的發絲如上百條白蛇遊動,純白的衣衫也在水裡層層翻開。
【溺水的人,腿會抽筋,會慘叫,掙紮,痛苦,面容扭曲,可你……】
河底土腥味重,河水又粘稠,白及臉色蒼白,被捆縛着,她一個刀都提不動的凡人,神色卻十分嚣張。
陷入死亡的萬千醜态,她一個都沒有,她隻是靜靜地看着南枝藍,完顔璃的身體跟着白及下墜,但這具被奪舍的肉身的血液卻開始沸騰。
到白及徹底斷氣之前,南枝藍都一直死死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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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從翻江倒海的溺水裡出來後,白及穿着一身紅火的嫁衣坐在搖晃的轎子上,外面鑼鼓聲喧天。
“這和嫁我爹不同,我爹還沒死,所以離小娘陪葬還有時間,可這次小娘嫁的是已死之人,要活殉,活殉就是用繩索把你捆起來,然後被活釘在棺材裡,你在小小的棺材裡,無法呼吸,隻有無盡的黑暗和恐懼,你拼命掙脫束縛後,手指會因為急切求生在棺材闆上撓來撓去,你的痛覺被極度的恐懼麻痹,直到手指頭都磨沒了,你才聞到了血腥味……真想馬上看到你痛苦的死相。”
下了花轎,白及和一隻雞拜了堂,為了防止新娘逃跑,宅子裡三層外三層,層層把手,禮畢後,白及馬上就被綁起來,捆成了粽子,釘死在了棺材裡。
下葬當夜,狂風暴雨,雨水浸進棺材,凝成水珠落在白及的睫毛上。
南枝藍浮在棺材上方,細細地端詳着她。
但直到咽氣的那一息,她都沒有睜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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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什麼哭?”
“奇怪,你明明沒有任何痛苦的表情,還是因為恐懼?”
白及抹了一把臉,似乎棺材裡的那滴水珠還在她的臉上:“這是兩個問題。”
南枝藍的眼神充滿探究欲:“沒有人不怕死,你卻毫無感覺,你曾被誰殺過千萬次?”
白及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看着她。
南枝藍緊緊地注視着白及,這一次她沒有再進入下一重夢境,将白及繼續帶入不幸殒命殘魂的過去裡,而是慢慢地一步步地朝她走進,南枝藍伸出劍指探究白及的靈台,剛剛一觸碰,白及便後退一步,而南枝藍卻緩緩笑了起來。
“三重夢境可殺掉任何一個凡人,卻不可能殺死你,你,到底是誰?”
白及慫了慫肩膀,往後退了三步,朝南枝藍露出了一個迷人又惡劣的微笑。
南枝藍頓了一下,随即感受到渾身如烈火般灼燒,她低頭看着腳下不知道什麼時候布得法陣和四周騰空而起詭谲的符箓,瞳孔頻閃。
“三千鬼蜮。”
“你居然會三千鬼蜮。”
“看來你知道我是誰。”南枝藍朝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委屈着說:“我快要死了,卻不知你是誰。”
白及:“一個問題。”
南枝藍面露難色想了半響,完全不顧腳下的業火:“所以你為什麼哭?”
“因為心疼她們。”
南枝藍:“心疼?不是恐懼?”
“即使你讓我再次死上千百次,我也不會恐懼。”
“南枝藍,你不該将這些身世悲苦的殘魂們,作為煉制殺人夢境的材料,這是我一定要殺你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