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藍色的火焰零零碎碎慢慢騰空而燃,在八張符咒徹底化為灰燼之前,結成巨大的火牢,黏濕地面開始慢慢破碎,緊着着下面鑽出一隻纏滿咒枷的蒼白手臂,抓住了南枝藍的腳腕。
南枝藍以氣化刃斬斷那隻手腕,撿起來往外一扔,斷手剛觸碰到牢璧,就化為灰燼,随即地面一隻兩隻三隻慢慢鑽出手臂,抓住她的兩隻腳往下拉,她接二連三砍掉十幾隻斷手,往外扔,還來不及喘口氣,紫藍色的業火開始在牢籠裡慢慢騰空燃起。
她被業火細細焚燒着四肢,勉強支撐,才不至于整個人跪在地面。
牢籠外,白及雙手結印,嘴裡念着咒術,而牢籠裡面的幽幽青火越來越密集。
南枝藍擡眼笑着看着白及,雙手卻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快速結印,可無論她嘗試多少次,她結印的咒術卻開始再牢籠裡反複失效。
漸漸的幽幽青火變成了血紅的鬼眼,貪婪垂涎的看着被困在裡面的南枝藍。
“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你割魂結印。”白及抹掉眼口鼻汩汩流出的血,将耳朵裡的血掏了掏:“但,這不是三千鬼蜮,這是三千修羅域。”
“你逃不掉的。”
南枝藍被業火焚燒,絲毫不見痛苦,反而嘴角的笑意卻越扯越大:“小娘,沒想到,你竟愛我至此。”
白及咬牙切齒:“鬼蜮沒有晝夜之分,兇惡殘魂宛如惡心的臭蟲爛泥,它們無休止的相互吞噬,但不能算真正的湮滅。”
南枝藍哈哈大笑:“你居然笃定我會成為萬鬼之王?天哪……”她眼裡波濤洶湧:“我到底……何曾……怎會……認識小娘這般妙人?”
“我不記得你,真是天大的罪過。”
白及不答,未曾停下結印的手。
南枝藍仰着頭,地面開始慢慢崩壞,無數雙帶着咒枷的蒼白手臂密密麻麻把她牢牢抓住,慢慢往下墜。
“小娘,我心悅你。”喃喃細語,滿是柔情。
她看着這些情話從南枝藍的嘴裡出來後,變成了燙金色的文字慢慢在空中浮現,又如煙霧般消失。
白及瞪大了眼睛,心頭的怒火和壓抑的戾氣直往腦門上沖,恨不得沖進去拿臭襪子堵住她的嘴。
突然一隻蒼白的手臂猛地掐住南枝藍的脖頸,但她仍舊冷笑着看白及崩壞的表情,卻徒手抓住騰空的業火,讓自己的雙手也開始燃燒,然後用手上的業火,把蒼白手臂燒得不敢再掐住她。
逃脫的空隙間,她的嗓子也被業火灼燒,變得沙啞。
“猶記……初見乍……驚歡,此後……度日如年。”
“爾爾……辭晚,朝朝……辭暮……書紅……箋……小……字,卻……難……書……盡平……生……意。”
南枝藍一字一句慢慢吐出來,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宛若刀片刮過喉嚨,到後面,她的整張臉都被業火焚燒,皮膚被燒爛,青綠色的血管骨頭全部裸露出來,胸腔每動一下,便吐一口血出來。
“不得……暗……相思,此心……之外……無人知……縱有……百媚……千紅,唯……卿……在心……中”
“願……為南風,死……後……入……卿懷……”
地面完全破碎,南枝藍被無數雙手拉下修羅域,但視線卻穿過灼熱的業火和血紅的鬼眼,定定地看着白及,燒爛的臉上仍帶着高深莫測的笑。
那個笑,帶着無比的惡意和邪性,還有預見的笃定。
*
白及驚醒,已是七天後。
南枝藍死後,她破夢境花了不少力氣,才逃出來。
她盯着床罩頂上的流蘇看了許久,才緩緩起身,整個床單被浸透了她的汗水,而她現在整個人高熱不退,虛弱十分。
她伸手摸了摸藏在床單下的貓,将它掏了出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
突然外面一陣吵鬧,門從外面被撞開,白及把貓塞進懷裡。
倆侍女來者不善,似是早在門外等候多時:“你終于醒了,白夫人。家主要見你。”
白及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就這麼穿着被汗水浸透的裡衣,被兩個侍女架着走,她剛醒,渾身虛脫又脫水,根本經不起這般折騰。
白及看着一路上的白燈籠,心下明了。喘了幾口氣,才仰頭看着侍女:“大小姐呢……”
無人回應,過了許久,她又問:“完顔蘇蓮呢?”
還是無人回應。
*
桃下戒律堂的門檻又寬又高,她被拖進去的時候,膝蓋連着腿骨從上面磨過,皮細細地磨破,血浸了些出來。
她的頭還來不及擡起來,就看到一旁躺着個瘦弱的身影,發髻散亂,皮開肉綻,血迹斑駁。
“家主,白夫人帶到。”倆侍女将她丢在地上,便後退着離開。
“白夫人到了,你把剛才招認的再說一遍。”堂上男人發話。
白及轉眼看着,一旁皮開肉綻的人緩緩跪坐起來,痛苦地喘息:“禀家主,小人是侍奉白夫人的婢女,自從璃公子代老翁拜堂後,便常來與白夫人相見,此後便暗生款曲。”剛說完,一沓紅箋丢在地上。
白及撿起來一看,額頭青筋突突直跳。
[小娘,我心悅你。]
[猶記初見乍驚歡,此後度日如年]
[爾爾辭晚,朝朝辭暮。書紅箋小字,卻難書盡平生意。]
[不得暗相思,此心之外無人知,縱有百媚千紅,唯卿在心中]
[願為南風,死後入卿懷]
這花箋上的情話,不就是南枝藍湮滅前口述的嗎?
呵呵,白及氣笑了,不愧是南枝藍,死了還要拉她做墊背。
也是,她費盡心機蟄伏這麼久,不就是為了遊魚琵琶?!現在她死了,他爹的!你是死了,把我也搞死,你得不到遊魚琵琶,我也得不到啊!我們兩個都得不到,你就拱手白送給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