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白及隻是在發呆,放松了一下表情,回憶百年前的事情。
明明過了三百年,年幼的記憶應該記不清了,但她卻樁樁件件恍若昨日,就連挨了多少個巴掌,少吃多少頓飯,她都記得一清二楚。
“這老豬狗。”白及嘀咕了一聲。随即歎息,眼淚将落未落,似是有無盡委屈:“老太太……老太太……到底我隻是個人憎狗厭的庶女,既然老太太幾次三番非要我的性命,想來我一介弱女子也是活不過今夜,我死不足惜,但兩位仙長在上,如今就算是死,我也要将委屈說盡。
半月前,桃下家重金下聘,老太太便将我許給桃下家翁為妾,可桃下家翁已過百歲有餘,我不從,便尋機會和祖母協商,豈料撞見老太太為助父親走修仙一途,竟用人血煉藥,修無想山的邪術……”
“閉嘴!閉嘴……閉!”老太太氣得舌頭都捋不直了,丢下拐杖,顫顫巍巍地走進去想要掐死白及,司灼抓住她的手腕,探了一下脈搏,橫眉冷眼。
“果然有邪異氣息,你接着說。”
白及端坐身子,擦拭根本掉不下來的眼淚:“老太太欲殺我滅口,但礙于桃下家将我關押,不滿您說,我聽聞少島主今日前來下定,便前來尋您想要陳情原委,怎料那屋子裡有迷香,毀了你我清譽。而祖母見事态有異,便想在祠堂,衆目睽睽之下,殺了我,可這邪術陣法我是真的不知,還望少島主,兩位仙長明察。”
白淨怒氣沖天:“滿口胡言!父親怎會用人血煉藥來修仙!兩位仙長,她自幼失妣,心懷怨恨,才會胡言亂語!編出這等駭事!”
司灼不理她,隻問:“你可知煉制血藥和關押人的地方?”
倒是想忘,白及自嘲一笑。然,往事如潮水湧來,逼迫她心緒難平,恨意難消。
她本來以為自己經曆世事變遷,早已不在意這些磨難,但重來一遭,想起自己曾為了修仙正途,虛無的美名,竟然輕易放過這些惡人,還任由他們攀附自己,仙及雞犬。
去他爹的修仙正途!去他祖宗十八代的美名!既然最後都會被人識破拆穿,不如一開始就讓這群惡人,永堕地獄,且無□□回。要不然再憋屈一次,她才真真會染了心魔!
“在後山的地洞裡。”白及将血肉模糊的手腕後縮,用寬大袍子蓋住。
這小動作都被司灼看在眼裡,他松開老太太的手腕,和其他兩人說了句:“走。”便禦劍而起,似流星而出。
祖母捂着胸口喘氣,然後拄着拐杖趕緊往外蹒跚跑去,不顧儀态。
看着祖母往東廂房趕去,白淨六神無主,呆雞般看着白及。
白及仰頭回視:“你的小姐日子,要到頭了。”
白淨一哆嗦,卻不甘示弱:“你也是白府小姐!覆巢之下安有……”
白及打斷她:“我算白府小姐嗎?”
白淨環顧四周,破窗爛床,青苔暗生,比宅裡馬夫的住宿條件還差。
“牲畜尚且有跪乳之恩,那也是你的祖母!”
白及閉眼悶聲止不住地笑,笑的眼淚都掉了,睜眼卻是滿目寒星:“白淨啊,白淨,有些時候,我真是看不透你,你是真不懂呢?還是裝不懂呢?”
白淨臉色煞白,“即使……即使祖母待你不好,你也不該如此這般……這般……”
“既然你這般孝順老太太,那我再告訴你個秘密。”白及起身走過去,白淨沒忍住後退了兩步。
白及的樣子太不正常,雖說容貌無異,但給人的感覺卻十分可怕。
“怕什麼?我想殺你,你以為你能跑得掉?”白及輕聲一句,讓白淨的整個背脊汗毛豎起。“我悄悄告訴你,其實不是老太太煉制血藥,是父親煉得,他天生凡骨,靠着殺妻奪氣,才得以踏入仙途,可凡人修仙何其困難,于是他便和人伢子做交易,你猜猜凡人突破煉氣到築基,要耗多少條人命?你再猜猜,他殺妻奪氣,奪得哪個妻亦或者倆個妻……”
白及的話,像是驚天雷在她耳邊炸開,她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白及都跨出房門,等了她一會,見她還沒動,才将她喚回神魂。
“那你為何說是祖母做的?”
白及不答隻說:“當然是為了看戲,走吧,我的好妹妹。”
白淨來不及細細思索,跟在白及的身後,東廂房燈火通明,護院家丁都聚集在院外,白及和白淨敲門進房。
隻見堂上坐着一華服少女,腰間别紅鞭,風塵仆仆趕來,正往肚裡灌水。
而祖母在屏風後,讓侍女整理頭發。
“這便是我的兩個女兒。”男人說着朝白淨招手:“白淨過來,和桃下家的大小姐打聲招呼。”
少女聽聞,轉過臉,眼睛瞪得溜圓,然後往後瑟縮了一下,又直起身來,小心翼翼地瞧了白及一眼。
“不……不用打招呼,我這不是剛知道曾祖父要納……妾嘛,這就趕緊過來看看納個哪個啊?”少女遮臉問白父。
白父尴尬一笑,“自然是我的長女,白及……”話還沒說完,少女連忙跳了起來。
“不行!不行!她她她她……”少女語無倫次,不敢看白及,連忙沖下台去,抓起白淨的手:“這個好,就這個了,你讓她當我小曾祖奶奶!”
白及:“?”
白父:“??”
白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