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旁邊的老婦人,閉眼歎息,瞧了渾身挨滿鞭子,血淋淋的白及一眼:“自盡吧,白家容不得這一而再再而三的腌臜事。”
庶女擡眼,環顧一圈,眼角含淚,柔柔弱弱的模樣,卻按壓着手中的木钗,心裡計算着怎麼才能戳死白淨,成為白家唯一的女兒。
司灼已入蜀中三月,今日他必須下定。
這是靈槐島欠白氏的,必須還!
白及也知,她與司灼無冤無仇,隻恨祖母要她嫁給百歲老翁沖喜作妾,而白淨卻能嫁予靈槐島為少夫人!
何其不公!
她在白家,本就人憎鬼厭,如今若拖着白淨赴死,也沒白活。
當她準備拼死一搏的時候,門外有人突然出聲,音如戛玉敲冰:“靈槐島司灼,求見。”
這個她蓄意勾引的少島主,此刻入堂,脫掉青衫披與她:“灼某今日前來納吉,願與白及姑娘,結兩族之好,匹配同稱。”
“她生母不詳!一介庶出,如何配得上少島主!”坐在一旁悠哉喝茶的祖母,終于坐不住,失态制止。
司灼探了探她的根骨,笑道:“她天生靈根,注定得成大道,此次仙門大考在及,她得随我一同上山。”
白淨不可置信,那個賤人生的女兒,如何能修仙?
不行不能讓她去!
可她還未阻止,隻見那司灼解下腰間玉佩,遞給白及,“這便是信物,你且梳妝打扮,收拾行囊,明日一早,我便來接你。”
“不可!她人頭畜鳴,狗彘不若!生母亦是下賤如妓,此類雞犬不如,便是在家也是卑賤如婢,而且她早已下定給桃下家老翁為妾,如何能配你這天子驕子!怕也是侮你名諱!”白淨沖上前拉着司灼,不管不顧說道。
司灼聞言慕然一停,冷眼看她:“你為何口出污穢?你與你阿姐同為女子,你娘親,祖母,亦是女子,這亂世本就多艱,女子更是不易,同為女子,萬物有靈,你為何憎惡同性?”
白淨臉色蒼白:“我并非憎惡…實在是她自甘下賤,奪人夫婿,我不過……”
司灼打斷她:“當年家父為在下定下婚約,乃是蜀中白氏之女,如今适婚女子少說也有百人,連賜姓的婢女,也可相看,在下如何就成了你的夫婿?小姐說話未免可笑。”
白淨六神無主,不由惶急:“可……可……可都說,你已相看數人,隻剩我一人,今日本就合該是我……是她,是她這個賤人……”
司灼懶得同她廢話,起身朝男人行拱手禮:“我已将祖傳的玉佩贈予白及,她天生仙根,注定不在塵世,讓她收拾行囊同我上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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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及見光影裡,司灼眉眼如舊,不由心生煩悶,揮手想将光影打散。
【天生仙骨,天命所歸。】
【予在此恭候千年。】
十面篩子一瞬便折疊重組成了水色極好的白玉手镯,緊緊箍住了白及的手腕。
須臾間,水底卷起旋渦,龍卷水流将她困在其中,然卷入更深處,緊接着隻聽四面八方傳來的人聲,分辨不清,白及隻覺頭疼耳鳴,渾身骨裂,脖頸青筋暴起,口耳鼻溺水,好似重回凡人血肉之軀,重量感和不适感蔓延四肢百骸,疼痛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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溺水感猛然退去,白及喘過氣來,緩緩睜眼,有些茫然,入目一檀香爐袅袅迷煙,床榻座椅,室中擺設,無一眼熟。
垂眼再看自己衣衫不整,被推倒按在木地闆上,還有一臉茫然的司灼,木門不知被誰一腳踹開,轉眼便是門外神色各異,捂臉驚訝的白府衆人。
司灼茫然,白及更茫然,她伸手本想試探眼前之人是否真實,便看見腕上白镯,心下了然,以為自己被困在過去,便收回手,警惕四周,司灼撐手起身,還未解釋,白及就被兩個婆子架着走了。
白及四下觀察,但百年前記憶太過久遠,乍一回想,除了記憶片段,也記不清全貌。
等被拖到祠堂,大門一關,這堂上燭火,如重重鬼影,這才想起,此情此景不是當年她如何設計侮司灼清白,上仙山入宗門那段嗎?
再看這手上的白镯,這是被十世光影選中?
因司灼的仙骨?
白及一探自己的脈,沒忍住:“他爹的,我的仙骨呢?”
哦,在司灼體内。
不對,司灼早死了。
白及又趕緊再一探,真是凡骨……
“草。”
若是魂穿,便是再來一遭,可她明明記得是身穿,再一結印,又畫符箓陣法,發現這仙骨,法力,全部消失。如今,變回了百年前,任人欺辱的庶女。
門從外被推開,白及擡眼看聲勢浩蕩前來興師問罪的衆人,滿腦子卻是:十世光影我定要将你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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