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顔蘇蓮好歹也是千年仙宗桃下家的大小姐,最是驕矜,昏迷醒來卻天翻地覆,就是死,她也得死個清楚明白,所以她并未離去,她要親眼去看看,看看那個曾經卑微的凡人如今是如何小人得志的。
仙宗大會,一眼望去,卻看不到幾個熟人,那些門主席位坐的人也不是記憶裡的那些,還有那記憶的無法修煉仙術的廢物,也不似三百年的模樣。
隻見她正坐宗主寶座之上,一身素衣,佩飾卻極盡奢華,烏發如墨,膚如雪凝,額間花钿鮮紅,垂目若觀音,右手懶洋洋地搭在坐卧的三尾銀虎的頭,那手埋在銀虎的毛裡,隻露出手背上隐約可見的傷疤。
仙宗大會還未宣布正式開始,隻見一腰間挂葫蘆的銀發老人沖進高地,怒呵:“白及,你縱虎行兇!傷我門徒!”
“她不僅傷你門徒,還殺了我的愛女!”另一束發持塔男子也站出來,附和道:“如今千珏宗重開仙門大會,便是此等對待我們這些遠道而來的道友嗎?!”
一旁的千珏宗長老轉眼看着白及,見她面色如常,躊躇再三開口問道:“白及,他們說的可是真話?”
白及不看他,揉着銀虎毛茸茸的腦袋問:“他們可有誣陷你?”
銀虎晃了晃它毛茸茸的頭。
白及按住它的腦袋:“别晃了,晃得我直暈,真是一刻不讓我省心。”說完,便轉臉不答反問:“若本座縱虎行兇,爾等如何?”
持塔男子氣笑了:“自然殺人償命!就地伏誅!還請白宗主将座下三尾銀虎交予我等處置。”
“是!這畜生,本道定要将它千刀萬剮,以消此仇!”
“兩位道友莫動怒,俗話說得好,虎不教姐之過,白嬌嬌是被本座養的驕縱了些,但讓本座看着外人傷它,是萬萬不可,不如你們取本座的命罷。”
“白及,你明知我等奈何不了你!”
白及:“你殺不了?怪本座?”
一勸解道人,拉開持塔男子,說:“白宗主當真要為個牲畜傷了我等仙門的心?”
白及搖頭:“這位道友,此言差矣,世人皆知,白嬌嬌從小體弱多病,本座為它耗盡山門世家衆寶才保住它性命,養成如今這虎頭虎腦的可愛模樣,别說它殺你愛女,就是屠了爾等山宗滿門,本座亦縱容。”
持塔男子怒不可遏,“白及!你這惡女!一個凡胎,靠着奸毒算計奪了仙骨,蒙騙無塵仙人,才坐到如今位置,若不是無想山那瞎眼的魔頭看上你這皮囊,我等會縱容你騎在我們頭上?!占着千珏宗宗主之位?!”
符箓門門主見事欲鬧大,連忙出言勸阻: “莫氣,莫惱,今日各位都是為無想山聯姻之事而來,無想山提出休戰,這是大好事,白宗主初掌仙山衆門,自然有不足之處,但止戈休戰才是當今頭等大事,銀虎行兇,我們推後再說,必不會讓你女兒白白香消玉殒,隻是現在還需白宗主給個準話,今日無想山也有人前來,就盼望白宗主能舍己為人……”
白及抖眉:“舍己為人?本座又不是司灼那個大傻子,為了你們自我犧牲?你們可真是好大的臉。”
符箓門門主幹笑兩聲:“白宗主,慎言,您如今可是千珏宗宗主……”
白及嗤笑:“本座記得你們将我打入深淵牢籠的時候,說的是我這低賤的凡人,就算換了仙骨,也别妄想一步登天。”
衆人:“……”
人群裡有人發怒:“那你如今占着這仙門之主的位置,招我前來,所欲為何?”
白及隻是掃了他一眼,那一眼便教人骨子發寒,怯意頓減,膽氣消盡。
千珏宗長老站起身來:“前塵往事休要再提,既然是師兄無塵授意,想必定有其深意,如今無想山提出要求,我等重開仙門大會,無非是就止戈休戰,取衆人智慧,求個兩全之法。”
白及:“兩全之法,很簡單,殺了南枝藍便可。”
持塔男子冷哼:“你要能殺,早殺了。”
白及沉思:“那确實。”
銀虎咆哮:“五十步笑百步!”
白及捏着它的嘴:“本座是不行,諸位自诩山門世家,仙宗子弟,定有高人,不若現在就将南枝藍的真身公之于衆,讓大家給點建議……”話還沒說完,衆人連忙捂住耳朵,生怕聽到一點有用的信息。
白及嘴角含笑,掃過諸位,衆人察覺被戲弄,怒不可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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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顔蘇蓮疑惑,她埋着頭悄悄拉旁邊人的袖子,小聲問:“這位道友,無想山本小姐知道,但南枝藍何許人也?她如何能當這無想山新山主的?”
身旁之人聽聞,兩眼放光,滔滔不絕:“要說這新山主,可真是一代枭雄,她殺父弑兄後登上大位,又一人斬殺傳聞中一百二十七魔胎,才得了如今這千般容貌,萬般變化,鑄就不死不滅之身。妖界,鬼界,魔界,阿修羅界,人界,無不俯首稱臣,隻有仙門衆家還在苦苦支持,若不是這白及得了腦疾,當這仙門之首,修仙界怕是早已覆滅了。”
“這人如此厲害,為何會中意一凡人?”
“非也,非也,白姑娘雖是凡胎,但也是古往今來以凡人之姿,比肩神明的第一人,她是凡胎時,尚能攪動風雲,搞死一群天子驕子,若是生來高貴,怕是天上地下無人可比。”
完顔蘇蓮眯起眼睛,看了旁邊人一眼:“還有别的原因嗎?”
“也有一些小原因,比如說見過山主真容本體,世間還活着的,唯有白姑娘一人。有人說她們惺惺相惜,畢竟一個殺父弑兄,一個殺友弑師,也有人說白姑娘還活着,是因為司灼死了。畢竟山主這輩子最讨厭的人就是司灼,所以外界傳言,即使他身死燈滅,也得搶了他的遺孀侮辱他。”
“但不是說,司灼不喜歡白及嗎?”
“他不喜歡白及?他不喜歡白及,能為她斷天梯,永不成仙?”
完顔蘇蓮隻覺得妒火灼燒:“還不是因為她生了一副好皮囊。”
“這話是沒錯,但比起因為一身好皮囊。還不如說山主隻是想将仙門魁首壓在身下,這個更可信……”此人話還沒說完,就騰空而起,被一股力量卷到衆人跟前,狠狠摔在石闆上。
“壓你爹壓!”三尾銀虎張開血盆大口,瞬間變成一位銀毛少年,抽出腰間鋼刀一刀下去,直把地面劈裂,幸好那人快速滾開,避開一劫。
“三尾尊者,有話好說,莫動怒。”
銀毛少年火氣愈大,耳朵和尾巴也全都漏了出來,一刀隻對着那人腦門插了下去,那人卻絲毫不畏,以陣法抵擋,兩人纏鬥間,衆人伸長了脖子看熱鬧。
“報上名來,何門何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