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月圓
朝北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急速行駛着,駕車之人正是木影。馬車内,衛琢昏倒過去,但此時已經有要轉醒的迹象,沒過多久,他就睜開眼睛。
旁邊照看的一人連忙告訴外面的木影:“木統領,少主醒了。”
“你出來駕馬。”木影道。
兩人互換了位置,木影坐到車内,手伸過去觸碰衛琢的額頭,沒碰到就被衛琢擡手截住。
衛琢用力握住木影的手腕,坐起身,和木影對峙。誰料木影另一隻手将他手指一根根掰開,掙脫束縛。
木影道:“少主身中蠱毒,剛服完緩解的藥,此時功力全失,四肢無力,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
“你們要帶我去哪?”
“回北境。”木影直截了當道。“少主已經在京城耽擱了太多時間,主上等您多時,早已不耐煩。我和丹心送您回北境,剩下的兄弟留在京城繼續完成任務。”
衛琢拉開車簾,看了眼窗外的景色,這地方對他來說完全陌生,不知道他們已經離開京城多遠了。
“她還在等我。”他道。
木影不屑一笑,“少主被那女子迷了心智,所以才被連累至此,木影敢保證,您恢複記憶之後,一定不會再因那女子流連。您一直拖到十四日晚上,就是想接那女子逃出京城,甚至不惜以毒發為代價。您可知,若是臨行前主上沒有給屬下這顆解藥,您已經蠱毒發作,命喪黃泉了。”
衛琢沉默不語,“我賭對了,你有解藥,隻是不願意拿出來。”
“少主一如既往料事如神。”木影臉上泛起苦澀,少主依舊是那個少主,隻是失去記憶之後,他會為了那個女子算計一切,包括北境的兄弟們。
想起那個女子,木影心中憑空多出一股恨意。
這女子挾恩圖報,将少主一直綁在身邊,甚至蠱惑得少主為她以身涉險,實在是該殺。他們北境的少主,不該有任何軟肋。
木影看向衛琢的目光帶上一絲心虛,木影深知,他此時能和少主用這種态度說話,全是因為少主失去記憶,性子也和以往有所不同。不然就按以前少主的行事風格,他已經死千千萬萬次了,哪有還會有機會威脅少主?
“我們這是在哪裡?”衛琢問。
“馬車已經從昨晚駛到現在,長安遠在千裡之外,少主你回不去了。就算您回去,解藥作用隻有三日,三日一過,您照樣要毒發。”
衛琢緊蹙眉頭,“我走時沒留下隻言片語,她若是回去沒找到我,定然會誤會我不告而别。”
“少主還是少操心這些,不殺了那女子已經是最大的仁慈。若是被主上知道了她的存在,焉知她還有沒有命在?”
“你沒有告訴他?”衛琢問。
木影低下頭,不知為何,他确實沒有将那女子的消息傳給主上,“沒有。”他道。
“那就以後也不要說,既然我已回北境,那長安過往種種皆成雲煙,無需再提。”
木影驚訝,“少主真的放下了?”
衛琢掃去一個銳利的眼神,木影立即垂眸,“少主恕罪。”
衛琢沒再看他,而是将目光瞥向窗外,那雙琥珀色眸子裡的寒意越積越濃。
他本以為可以撐到十五日,沒想到提前毒發。彼時他正在别君亭中,等着二娘子來兌現她的約定。
衛琢知道,這一晚對二娘子的重要性,她已經經曆了姐姐病危,不能再承受他的離去了。
但澄澈月光下,氣血上湧,他的身體越來越不對勁,疼痛不到片刻就蔓延到四肢百骸,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猛烈。如餓極的兇獸撕扯着他的軀體,他頓時跪下,痛得難以抵抗。
衛琢第一個想到的不是死亡,而是潘棠。至少,至少讓他帶着她先離開這地方,帶她逃離這個牢籠。
就算不能相伴一生,也應許他為她做最後一件事。
事實證明,老天不會總是聽見人的心願的。衛琢突然恨自己從前都對神佛一屑不顧,若是他誠心發願過,是否今日就能得到庇佑?
他強忍着疼痛,到隐蔽處吐出一口鮮血,将要失去意識時,看見了木影。
“少主!”
“少主請速速與我等回北境,您的毒不能再耽擱了。”
衛琢道:“解藥給我。”
“少主不可,解藥隻能解一時之毒,不是長久之計。”
“解藥給我。”他再重複。
木影無法,坦誠道:“解藥隻有一顆,主上隻給了屬下一顆解藥,其餘的…需要您回北境。”
衛琢自嘲地低低笑起來,“橫豎一個死。”
他拔出春意,一劍揮向木影。木影迅速後退,自腰間抽出長鞭,一鞭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