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隐州内,一切都在有條不紊地重建。
豔陽和微風重新籠罩了這座城池,士兵們扛着石塊和泥瓦,在街頭巷尾幫百姓修繕着損毀的房屋。
陳橋重新掌握了糧倉,除了開倉放糧外,他和蕭清辭還将洛元這些日子裡搜刮的銀錢全數拿去,從附近州府買了些衣物器具,挨家挨戶地分給百姓。
放眼望去,百姓們的臉上重新染起了笑容,他們相互幫忙着重建自己的房屋、開墾因為災情荒廢許久的田地。
街邊有個人蹲在屋頂,一邊擦汗一邊問前面扛着鋤頭的人:“欸,你去哪兒啊!”
那人掂了掂肩上的鋤頭,擡頭笑道:“我剛從知州那兒領了新的鋤頭,打算去把荒了的地重新挖挖,把裡頭的水排出去,好繼續種莊稼。”
“你先幫我把地上那些泥瓦遞上來呗,等我把屋子修好了,一會兒去幫你一起開田!”
“好啊!”
那人把鋤頭放下,跑到前面去,爬到木梯上給上面的人遞瓦,時不時地還能跟他笑談幾句。
忽地,一雙錦靴停到了鋤頭前,清風霁月的公子彎腰将地上的鋤頭撿起,輕輕立在了旁邊。
正遞着瓦片的人瞧見,咧嘴笑了下:“謝謝啊!”
蕭清辭穿着一身簡單的群青衣袍,頭束木簪,陽光映在他的眉眼間,那雙冷清的桃花眸泛着淺淡的笑意:“無妨,舉手之勞罷了。”
昔日破敗的街上,終是重新染上了煙火氣。
大人們在重新修繕房屋,孩童們也終能換上了幹淨的布衣,重新拿起了自制的小彈弓,追逐着在街頭巷尾玩鬧。
孩童的笑聲穿過了整條街巷,跑動時帶起的微風吹動着街邊人的裙角。
蘇沅卿戴着面具,眉眼彎彎,快步走向蕭清辭,攬過了他的手臂:“阿辭。”
“卿卿。”
蕭清辭側首看她,輕笑着拉住她的手,帶着她往前面走去。
二人并肩走在街上。
陽光正盛,遠處幾隻燕子低低飛過,忽來的清風帶着久違的笑語歡歌,拂動着蕭清辭的發梢,直直地落入他的耳中。
蕭清辭擡頭看着眼前的長街。
他帶着人剛來這裡時,這裡還是滿目瘡痍、民不聊生,不曾想,過了短短數月,這裡便重新恢複了生機勃勃的模樣。
“卿卿……”
蕭清辭不急不徐地走着,修長的指節微蜷,勾了下蘇沅卿的手心,喃喃道:“這災情,終于過去了。”
“嗯。”
蘇沅卿将他的手握得緊了些,清淩的杏眼中映着藍天白雲,輕喃出聲:“都過去了。”
兩人在街上走着,約莫一炷香後,他們在轉角的陰涼處瞧見一個茶攤。
這是陳知州派人支起來的,叫每個做活幹事的百姓都能來這裡喝上一口茶水,淺淺休憩片刻。
茶攤着聚着許多人,大多是靠在牆角,一人捧着一碗茶水,咕咚幾下便一飲而盡,抹下嘴便去繼續幹活。
也有些在這幾天裡把房屋和田地拾掇得差不多了,尚能停下來坐在長凳上,一邊喝茶一邊跟周圍人笑着談話。
蘇沅卿和蕭清辭坐在長凳上,稍稍休憩,打算一會兒便啟程回知州府。
不多時,離他們最遠的那個木桌,倏忽傳來感歎聲:“若不是陳知州和太子殿下,我們現在怎麼會有這般好日子過?怕是還得蜷在難民所裡,别說修整房田了,連飯食都吃不上,便是那陳米熬的稀粥,都是得等上幾天才能派上一次!”
坐在他對面的人把茶水喝盡,也跟着歎道:“就是說啊……我先前還以為殿下跟洛元那狗官是一夥的,現在想來,我可真是眼瞎!太子殿下心懷天下,将來必定會成為有一個賢明的君主!”
“對!”
周邊有人附和笑道:“既然你這般眼瞎,快些以茶代酒,給太子殿下賠罪!”
“好!”
那人把茶水一飲而盡,周圍的人又開始哄鬧着叫他去知州府找太子殿下,急得他連連求饒。
蘇沅卿坐在長凳上,雙手捧着臉,歪頭看着蕭清辭,眼底笑意彌漫,聲音清靈:“阿辭,你好受百姓歡迎啊!”
蕭清辭聽着身後衆人的誇贊,低頭輕咳一聲,唇角的笑容壓都壓不住。
他擡眼看去,蘇沅卿正笑着看他,滿頭青絲就拿了根發帶簡單挽住,哪怕被面具遮住了大半張臉,舉手投足間的明媚嬌俏,與幼時一模一樣,讓他一瞧便會心上震顫。
倏忽,蕭清辭像是想起了什麼,伸手拉過蘇沅卿的手,擡頭看着她臉上的面具,低聲難過道:“這災情一事,卿卿也有大功勞的。”
“可偏偏……我的手下還有個吃裡扒外的叛徒。”
蕭清辭垂眸,在腦海裡思索着那該死的叛徒究竟是誰。
先前他叫蕭肆去查,可那糧食掉包一事,做得太過隐蔽,将随行的人全都審了一遍,竟是連一絲一毫的線索都找不到。
到底是誰……
若不是那個叛徒,卿卿何至于現在還要戴着面具隐藏身份?
蘇沅卿提過以她為誘餌引蛇出洞,被蕭清辭果斷拒絕。
元亭、青柳還有他的人自會盡全力保護她的安全,但他卻還是不敢賭。
他不敢……
讓她陷入一絲一毫的險境。
蘇沅卿瞧出他心緒的低落,輕歎一聲。
她靠着桌子,傾身上前,伸出另一隻手在蕭清辭頭頂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