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散頗為無語地斜睨了他一眼,随即便不再理會他,背着藥箱就走往蕭清辭的包廂。
月華如練,銀光順着半開的窗戶斜入室内。
窗外清風習習,樹葉飄搖,蕭清辭立在窗前,銀冠雪衣,芝蘭玉樹。
他的一雙桃花眸映着月色,半斂的眉眼更顯冷清。
修長的指節撚着腰間挂着的香囊,感受着那裡頭一個個滾動的玉珠,蕭清辭的眼底忽地升起了些淡淡的思念。
不多時,聽見門口傳來的敲門聲,他才轉身坐在位上,聲音沉肅地喚道:“進。”
“見過殿下。”
蕭散将藥箱放在一邊,彎腰對蕭清辭行了一禮,姿态恭敬:“殿下,方才又來了一波刺客。”
“哦?”
蕭清辭不緊不慢地倒了盞茶水,一邊把玩着腰間的香囊,一邊看着蕭散問:“這是第幾次來刺客要刺殺孤了?”
“第七次了。”
蕭散從藥箱裡拿了瓶藥出來,同時恭敬回他:“這次刺客比先前的要厲害些,蕭肆弄得有些久才解決,許是背後的人在試探我們的實力。”
“呵,孤才離開宸京數日,竟是已經有人這般迫不及待了麼?”
蕭清辭冷笑一聲,攥着香囊的指節松開,擡手放在桌上。
他冷白的腕上系着一根紅繩,再往上三寸,赫然是一塊緊緊纏着的細布,上面還依稀滲着點點血迹。
這傷是他前些日子剛出宸京時,在距宸京五十裡遠的樹林裡被突然冒出來的一群刺客傷的。
無數箭矢從天而降,蕭清辭雖是早有準備,叫蕭肆等人将刺客迅速處理了個幹淨,他卻還是被一支箭不慎射中了手臂。
此後,接連數日,流血不止。
蕭散每日拿上好的傷藥為蕭清辭上藥,又拿細布緊緊包紮,這才将将止住了傷處的血流。
蕭散将蕭清辭手臂上的細布解開,先是上了一層傷藥,再從藥箱裡拿了一塊細布重新纏上。
他垂眸看着蕭清辭手上的傷,聲音憤憤:“那人真是可惡,一次刺殺不成,竟是連着數日都不停地派殺手來!”
“屬下這就去找蕭爾,叫他好生審審那刺客,定要将那背後之人找出來!”
蕭清辭面上神色不改,隻是微微活動了下腕間。
察覺到手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蕭清辭勾了勾唇,舉着茶盞輕抿了口茶水,眸光幽深,聲音淡淡:“不必了,我大緻知道那人是誰了。”
蕭暮歸。
心思缜密,手段狠辣。
在他認識的一衆人中,唯有那人有理由派人暗殺他。
倏忽,蕭清辭想起了那日城牆送别時,蘇沅卿俯在他耳邊對他說的話。
那日他心上害怕,一見到蘇沅卿便抱了上去。
蘇沅卿先是拍着他的脊背,待他平複心情,輕輕吻了下他的耳根,趁着擁抱的動作俯在他耳邊道:“阿辭,你要小心車隊的糧食。”
“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檢查一下,切莫讓人将糧食偷偷換了。”
當時蕭清辭滿腦子都是她親在他耳邊的柔軟觸感,現在忽而一想……
蕭暮歸會不會是派人來刺殺他,借着侍衛們愣神和前來救他的時候,就将糧食偷偷換了?
不然為何除了第一次的刺殺,其他的刺客都是這般實力不濟,哪怕是為了試探蕭肆等人的實力,也不該平白地找這麼多人來送死。
思及此,蕭清辭目光一凜,轉頭問蕭散:“底下的糧食可檢查過?有沒有被人掉包的痕迹?”
蕭散被他這忽地一問,腦子空白了一瞬。
沒過多久,他便點了點頭,對蕭清辭回道:“回殿下,我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檢查糧食,糧食在車上好好的,沒有掉包過的痕迹。侍衛們也在輪流巡邏,不會有人來下手的。”
蕭清辭心上還是存着些疑慮。
他拂袖起身,蹙着眉下樓,還未等侍衛們行禮,拿起旁邊侍衛的劍就往車上的糧食袋上捅了一下。
袋中源源不斷地湧出米來,蕭清辭攥了一把放在手心裡,細細打量着。
确實還是原先的糧食,沒被掉包。
被蕭清辭拿走劍的侍衛有些微愣,看着蕭清辭微沉的面色,試探般地喚了一聲:“殿下?”
蕭清辭見糧食沒被掉包,淺松了一口氣。
他将劍重新丢回給了那個侍衛,叫人用布将那個洞口塞住,随即對着衆人吩咐道:“往後每日都要打開糧食袋檢查三次,若是被人掉包了,你們也就不必回去了。”
衆人渾身一抖,顫着聲音回道:“是。”
蕭清辭點了點頭,轉身走回了樓上的包廂。
卻未曾見得,在黑暗之中,有人匿在樹下,眼底泛起了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