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相容跳下窗棂,站在院中,擡腳将竹劍踢起落到肩上,月光為他披了半身銀光。
逆着光的青色發帶随墨發一起在空中飄揚着,少年仰首,看着蘇沅卿的臉上滿是恣意張揚。
“阿姐,你等着看吧。”
“待我回去多練些時日,我一定回給你舞出最好看的劍舞的。”
說罷,蘇相容扛着竹劍,興沖沖地小跑回了自己的相靜軒,全然忘了他今日來此的目的。
待瞧見蘇相容的身影消失,蘇沅卿輕歎一聲,擡手将窗戶關上。
可算走了。
不知今日是怎麼回事,一個個地都跟商量好似的,近乎上一個人剛走,下一個又來找她。
蘇沅卿又拿起那塊錦布,撚針開始改那“似蛇似狗”的繡樣。
待至亥時,蘇沅卿才改好了大緻,因得睡意來了,她便收了東西,轉身去了内室準備歇息。
月升枝頭,滿院寂靜。
無人察覺到,那屋檐之上,有一個黑影在空中掠過,不過霎時,便失了蹤影,悄無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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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内。
蕭清辭挑着燈,正在書房處理政事。
蕭琛以年邁體衰、身體不适為由,将半數政事交予蕭清辭手中,對外言說是培養太子理政之才,實則是将權勢逐漸轉予蕭清辭,幫他在朝中站穩腳跟。
以期早日傳位于蕭清辭,他方能頤養天年,與皇後悠閑度日。
近日南方屢有水災,各方奏折紛至沓來,以至于蕭清辭自今晨回府便開始批閱,自巳時末到亥時,除用膳外近乎是一刻不停,卻也還有一小堆奏折放在案上。
蕭清辭的身上還穿着白日裡的錦袍,此時劍眉微蹙,正執筆批閱。
書房牆上鑲着的夜明珠散發着幽幽瑩光,混着微暗的燭火映在他的側顔上,襯得他明明俊秀,恍若神祗。
倏忽,一陣清風吹過,書房旁的窗戶發出“吱呀”一聲輕響。
蕭淩出現在書房之内,單膝跪地,對着蕭清辭恭敬行禮道:
“參見殿下。”
蕭清辭并未擡首,修長指節執着筆,仍在奏折上細細批閱着,氣定神閑。
幾息後,蕭清辭将筆放于硯上,阖眸仰首靠在椅背上。
他揉着眉心,冷清聲音裡染着些許疲憊:
“蕭淩,你該知道規矩。”
“除傳召外,孤的書房不得擅闖。”
蕭淩聽見蕭清辭此言,立即叩首請罪:“屬下知罪,請殿下降罰。”
蕭淩一向如此,遵令行事,從未行差踏錯。
若是犯了錯,甚至不需蕭清辭過多言語,他便會自己前去訓誡堂受那最重的刑罰。
蕭清辭深知如此。
他睜開雙眼,一雙冷清的桃花眼直直地瞧上蕭淩,聲音平靜無波:“起來吧,若非要事,你也不會這般不顧規矩。”
“這次姑且先饒了你,下不為例。”
待蕭淩起身,蕭清辭又重新拿起筆來批閱奏折,對着他淡淡問道:“是何要事?”
蕭淩将手上的密報遞了上去,垂首斂眸,聲音恭敬:“回殿下,是蕭柳的密報,半刻前傳信而來,似是緊急,屬下這才鬥膽進來。”
“蕭柳?莫不是她出了什麼事?”
蕭清辭一聽這名字,便倏地擡起頭來,立即拂袖起身,将蕭淩手上的紙卷取走,在手上緩緩攤開。
隻見那密報上頭,是幾行略為潦草的字:
【郡主派殷行前去孟府,似有拉攏孟家庶女孟玥之意】
【蘇少主自學堂而歸,郡主叫其舞劍,言說喜歡使劍之人】
蕭清辭見着那上面的“孟玥”二字,目光一定。
孟玥……
那不是今日扶月樓中的那位女子麼。
蘇沅卿為何要拉攏她?
許是想起什麼,蕭清辭臉上的疑惑漸消,眼底卻漆黑得恍若深潭。
他側首看向蕭淩,聲音沉肅:“蕭淩,給你三日,去查清孟玥和孟昀的底細。”
“是。”
蕭淩應聲,轉身欲走,卻又被蕭清辭叫住。
他疑惑地轉身,見着殿下唇角微勾,手上仍是拿着那張密報,目光清淩,眉眼間的疲色消了個大半。
蕭清辭瞧着那密報後頭的那句,冷清的聲音裡帶了些雀躍:
“她喜歡使劍之人。”
“你叫蕭爾在武器閣裡給孤尋一柄好的來。”
蕭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