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着蘇沅卿并沒有什麼厭惡表情,青顔才開口輕道:“郡主,太子殿下今早派人把這簪子送了過來。”
說罷,青顔頓了一下,似是在思考到底要不要說那後頭的話,畢竟太子殿下那個語氣——她也不敢學啊。
青顔想到那今日來送簪的黑衣暗衛,那人面色冷然,瞧着頗為闆正,一本正經地複述着太子殿下的話:
“笨蛋郡主,把孤的及笄禮收了,不準再丢回來。”
“若是你真想談那合作之事,今日便來扶月樓找孤,否則過期不候。”
青顔看着蘇沅卿,欲言又止道:“還有——”
蘇沅卿把玩着那根簪子,聽着青顔這言語,不由得側首看去,一時有些好奇:“還有什麼?”
青顔垂首斂眸,自然而然地把那“笨蛋郡主”的稱呼替換成了“郡主”:
“太子殿下派人來說,玉簪配美人,望郡主收下這及笄禮。”
“若是郡主還想談那合作之事,今日便去扶月樓與他一見。”
“扶月樓?”
扶月樓是近些時候在宸京新建的酒樓,不過數月便在京中名聲大噪。
不過照理來說,宸京還有不少繁華酒樓,以蕭清辭的身份,應當會選那皇後在閨閣時所創立的聚仙樓才對。
蘇沅卿坐在銅鏡前,任由青顔擺弄,給她點唇描眉、梳發挽髻。
她看着那銅鏡中明媚無雙的少女,唇角微勾。
我倒要瞧瞧,你蕭清辭今日要玩什麼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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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華街上,有一個三層酒樓。
那樓雖是新建,卻裝潢極好,紅牆玉柱,金瓦飛檐,那一樓處還挂着一塊玄金牌匾,上頭書着“扶月樓”三個大字,氣勢恢宏,筆鋒銳利,自帶着一副文人風骨。
那頂樓的包廂中,赫然對坐着兩位公子。
一位公子穿着件冰台色錦袍,坐姿不羁,姿态頗為散漫。
他眉眼噙笑地看着外頭街景,聲音清朗道:“欸,蕭清辭,你說這扶月樓究竟是何人所建?”
蕭清辭身着雪衣,上繡青竹祥雲。
他端坐于桌前飲茶,舉手投足之間都是霁月風姿:“洛逸之,你是無事可做麼?可需要我跟洛侯爺說一聲,給你找些事幹。”
洛逸之趕忙坐起身來,連連搖頭道:“蕭清辭,好歹我們也是自小相識,你怎地這般絕情!”
蕭清辭皺了皺眉頭,輕笑一聲道:“不過就是幼時當了我三月伴讀,你倒也好意思說。”
年幼之時,洛逸之作為肅甯侯府的獨子,被選作當他的伴讀,可不過三月,便因課業太差而被太傅趕了回去。
蕭清辭幼時闆正,獨愛詩文武功,少有交友,除了與蘇沅卿交集深了些外,洛逸之倒也勉強算得是一個好友。
洛逸之聽着蕭清辭這話,眼睛一瞪,瞬間炸毛道:“伴讀怎麼了?!小爺給你當伴讀還委屈你了?”
蕭清辭:“……”
“我暫時沒時間跟你廢話,我約了人,馬上便到了。”
“給你半盞茶的時間,立刻從這個包廂滾出去。”
蕭清辭略有些焦躁。
今日他早早便派蕭淩将簪子給蘇沅卿送了過去,又廢了好一番功夫挑了這一身錦袍,就待着蘇沅卿來了。
結果卻不曾想,進這扶月樓時碰見洛逸之這厮,竟是跟着他一起上來了。
洛逸之頗為驚奇地瞧着蕭清辭,他鮮少能在蕭清辭的臉上看見這般煩躁的樣子,似是巴不得拿把劍把他砍了似的。
他來了興趣,手撐在桌沿往前探身,擡首興奮問道:“你在等何人?竟是這般急不可耐?莫不是你的那位心……”
“蕭淩。”
蕭清辭忍不住了,開口喚了蕭淩。
不過須臾,蕭淩便從包廂外頭閃了進來,垂首等待蕭清辭吩咐。
“把洛小侯爺丢回肅甯侯府。”
“是。”
“欸……?!蕭清辭你不講武德!”
蕭淩面無表情,一把揪起洛逸之的衣領,自那窗戶縱身一躍,瞬間便消失在了包廂之中。
終于安靜了。
那雪衣郎君眉目清隽,身似松柏,修長指節上執着白玉茶盞,那眼尾的紅色小痣在陽光下忽明忽暗,惑人心魂。
蘇沅卿一進這包廂就瞧見了這一幕。
蕭清辭身着雪衣坐在那處,陽光将他的眉目照得透亮,恍然之間,與她夢中的那個幼年蕭清辭的身影,竟是重合在了一起。
鬼使神差般的,她輕喚了一句:“小清公子……”
蕭清辭側首看來,笑容清淺,冷清的眼底霎時掀起波瀾,躍動着萬千光點,恰似清風拂月,明玉照雪。
他薄唇輕勾,先道一句:“郡主,怎地來得這般早?”
“太子殿下。”
蘇沅卿反應過來,先是行了一禮,再走到蕭清辭對面入座。
她拿了個新的玉盞倒了茶,輕抿了兩口後勾唇道:“你今日邀我來這扶月樓,應該不隻是為了談那事吧?”
“嗯,還算聰明。”
蕭清辭的一雙桃花眼中染上暖意,襯得他目光灼灼,清俊非凡。
他放下手中茶盞,指了一下身後的牆,頭上的玉簪銀冠閃着溫潤光澤。
“郡主,牆的那邊,可是另有玄機。”
“嗯?”
蘇沅卿疑惑出聲,偏首看向那處,結果卻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擋住了視線。
她擡首望去,隻見蕭清辭站在光影之下,對她伸出手來。
“郡主,不妨随我去聽聽。”
“會有驚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