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殿門一側的太監垂首行禮,高聲一喚,殿内衆人紛紛望來,無數炙熱目光集在蘇沅卿身上,她隻是微微一笑,便斂眸走往僻靜之處。
蘇沅卿身份貴重,又貌美無雙,不少公子躍躍欲試,想着前去與她相談幾句,可正欲動身,便被身邊人攔住腳步,低聲勸道:
“你未曾聽過流言麼?相傳那嘉甯郡主可是心悅九皇子殿下!”
“何時之事?”
“相傳已有幾月了呢。”
“嘉甯郡主可是宸京貴女之首,便是那太子殿下,也能相配一二,怎的會心悅九皇子?”
……
倏忽,一個冷清聲音傳來,瞬間便止住殿中不休的議論。
“倒是宸京近日太平久了,叫你們都無事可做了?”
蕭清辭今日穿着一身冰台錦袍,上頭拿金銀雙線繡着祥雲紋路,頭戴銀冠,眉眼清寒,雖是一身常服,那周身的矜貴氣質卻是怎麼都掩不住。
他踏入殿門,聲音冰寒,眉目間像染着霜雪:
“孤倒是不知,而今宸京的公子們,竟都是些喜歡嚼舌根的貨色。”
蕭清辭偏首,冷冷瞥了他們一眼,見着衆人斂聲,便拂袖而去,獨留着滿殿寂靜,無人言語。
良久,角落中才傳來顫抖的低聲:“不是說太子殿下跟嘉甯郡主是仇家麼?怎的如此護她,談都談不得?”
無人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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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雲殿偏殿那處有一小湖,湖上有一石橋,因得靠着裡處,少有人來。
因其母親身份貴重,蘇沅卿年幼時便得聖令,可自由出入宮門,而這紫雲殿,也是她幼時玩樂的一個場所。
石橋之上,蘇沅卿靜立無言。
她擡首看着天上明月,清寒月光映在她的眼底,清淩澄澈,又藏着無邊孤寂。
青顔看着,不知為何心尖一顫,她擡手攬着蘇沅卿的胳膊,聲音微顫:“郡主……”
蘇沅卿側首垂眸,還未開口言語,目光所及之處,一雙繡金錦靴闖入她的眼簾。
她長睫顫了顫,自下而上看去,待青衣華服褪去,映入眼底的,是一張清冷似仙的俊顔。
那人身着青衣,清風霁月,卻隻有蘇沅卿知道,此人最是矜冷傲慢,嘴毒心黑。
果不其然,蕭清辭見着她,便面帶寒色,出言冰冷:“瞎眼郡主,又來追你那混賬心上人?”
蘇沅卿輕蹙眉頭,不解地看過來:“蕭清辭,你亂說什麼?”
“孤說錯了?”
蕭清辭反問,藏在衣袖之下的雙拳緊握,青筋順着骨節蔓延而起。
他冷笑一聲,側首過去不再看她,眼尾微紅,映得那顆紅痣潋滟,他不知是落寞還是嘲諷地低語:“宸京之中都傳遍了……”
“那不過是流言,再說我蘇沅卿如何,幹你何事?”
蘇沅卿無語凝噎,不想跟這個仇家再多言語,便帶着青顔,自石橋另一邊走了下去。
蕭清辭一慌,匆忙伸手,扯住她的裙袖,生生頓住蘇沅卿的腳步。
蘇沅卿回首,看着這人臉上一閃而過的慌張,心間微動,似是想起少時,她頓了一下,聲音放緩了些:“怎的,你還有何事?”
蕭清辭微愣,開口想說些什麼,修長的指節攥着蘇沅卿的衣袖,緊了緊,卻還是松了手:“……無事。”
蘇沅卿卻是未動,隻是靜靜地瞧着蕭清辭。
蘇沅卿能看出來,蕭清辭還有話想對她說。
她倒想聽聽,這人的狗嘴裡能吐出些什麼東西來。
結果,蕭清辭站在原處思索半天,最終道了一句:“蠢貨郡主,莫要看别人給你挖了個坑,你便不知深淺地往裡跳。”
蘇沅卿:“……你才是蠢貨。”
她就知道這人嘴裡吐不出什麼好東西。
兩人擡首對視一眼,又别開視線,相背走下石橋,幾息後,兩人倏忽頓住,又各自道了一句。
蘇沅卿:“煩人太子。”
蕭清辭:“蠢貨郡主。”
這是兩人年幼時便形成的習慣,每次吵完架時,最後總要互相嗆對方一句。
銀華似水,映照着石橋上的顆粒,恰如繁星點點,明明熠熠。
蘇沅卿踏着石橋走下,不再回首,那掩在紅袖之下的瑩潤柔荑中,赫然把玩着一塊雲鱗玉佩。
總歸蕭清辭這家夥與她相看兩厭,既是如此,稍後的宮宴,便可引人入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