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朝?若朝?”
聲音在意識裡逐漸清晰,奕宣猛地從睡夢中醒來,入目便是柳思生焦急的神色。
柳思生見他睜開眼,似是松了口氣,急忙拿着帕子為他擦去額頭上的汗珠,不忘關切:“好端端的為何會暈過去?是這幾日太累了嗎?”
奕宣環顧四周,心悸漸消,這才發覺自己已經回了攝政王府。
“我不是在……”奕宣借着柳思生扶他的力道坐直身子,喉間剛滾出半句話,劇烈的頭痛突然襲來。
他踉跄着扶住額頭,一臉痛苦。
這一幕也看得柳思生不知所措,他慌亂擡手覆上奕宣額頭,着急詢問:“可是還不舒服?是頭痛嗎?”
“沒事,我隻是……我好像看見了……”奕宣揉着腦袋,思緒這才慢慢收回,在快要說出柳思生的名字時對上了他的雙眼。
總覺得,他的眼睛,不一樣。
為何沒有之前那般好看了?
那柳江裡破水而出的滿目山河如今看來,隻剩枯木凋寂,黯然無光。
等等……
柳江?
“若朝?”
柳思生又是一聲輕喚,這才将奕宣徹徹底底喚醒過來。
奕宣意識到自己在盯着他的臉,也是匆匆将頭偏向一旁,換了個話題:“我怎麼回來了?你……怎麼在這兒?”
“逢雨瞧見你去了城郊同我說了,你剛出了鶴鳴公主院門便毫無征兆暈了過去,也幸好逢雨跟着你,才将你帶了回來沒讓旁人瞧見。”柳思生說着,端起一旁的水小心翼翼送到奕宣嘴邊,“先喝點,然後好好跟我說說發生了什麼?嗯?”
奕宣接過去,也隻是象征性地抿了兩口就将那水再次遞給柳思生,質問他:“你知道那裡面是我七姐?柳思生,你又派人跟蹤我?”
“隻是不放心。”柳思生臉上笑容不減,不慌不忙站起身,将水放回桌子上道,“如今你的位置被一群人盯着,都是在等你死在北定,包括陛下。”
“我去就一定會死嗎?”奕宣聽見這話來了脾氣,直接開怼,“你一天到晚能不能盼我點好的?怕是再命硬的人都要被你給咒死了吧!”
“我隻是在陳述事實。”柳思生說罷,無奈聳了聳肩。
感覺他們兩個現在都沒辦法正常交流。
但凡柳思生一開口,奕宣就開始“汪汪汪”。
換到奕宣了,柳思生又覺得他走的每一步都出其不意,一點也不聽話。
“行了行了,你接着說。”終是奕宣後退一步。
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莫名其妙要去反駁他。
是覺得他在牽着自己鼻子走嗎?
“若朝,這次的結果我怕是不能告訴你了,所以我才擔心。”柳思生說着,從懷中掏出一條發帶,帶着殘留的體溫,遞到他面前,“這個好好收着,别再丢了。”
奕宣定睛一看,這不還是秋狝上他送的那一條嗎?
我記得我在西和将它給棄了啊?
如今應當在葉定川身上才對。
奕宣心裡想着,還是擡手将那發帶接了過來:“我如今不願束發,要這也無用,你給我,我還是會扔。”
“若朝以為披散着頭發做個亡魂,就能逃避因果?”柳思生忽然伸手,撚起他垂落胸前的一縷長發,在指尖纏繞,“若朝,你如今隻是沒看清你自己到底想要什麼?那發帶你就收着吧,等你看清了前路,不願再做這亡魂之時再帶上。”
“我……”奕宣低頭看向手中的發帶,又緩緩擡眸,與柳思生目光交替。
我好想那時候是你親手為我帶上。
可是我開不了口。
柳思生臉上笑容收回,同時也放開了手道:“若朝,你說這局真正的赢家到底是誰?”
奕宣聽他這麼問,苦笑一聲言:“是你。”
“不,是你。”柳思生微微彎腰,雙手捧上了奕宣的臉頰,“自西和開始,操控棋局的已經是你了,隻是你不願承認而已。”
奕宣:“可商家是你屠的,望生花粉是你帶來的。”
柳思生:“真的是我嗎?”
這一問,奕宣明顯感覺自己身子一僵,寒意順着脊椎竄上後頸,冷汗瞬間浸透了裡衣。
“你去西和,不就是知道西和王跟北月有勾結嗎?那個舞女,你早就認識她。”柳思生此刻的笑容在奕宣看來是如此毛骨悚然。
更加驚悚的是自己。
自己如今冷靜得可怕。
柳思生癫狂的笑意混着溫熱的呼吸撲在奕宣臉上:“我不過推了你一把,但若朝啊,你記住,這局自始至終都是你的,但你也得假裝不知道懂嗎?答應我,去了北定,平定動蕩,然後活着回來登基,這是最後一步了!”
奕宣一臉慌亂拍開柳思生的手,瞧着他癫狂的模樣,自己竟忍不住跟着哆嗦:“你在……說什麼?你瘋了嗎你?”
“對,就是這樣,演給所有人看,看你的良心,看你的忠義,讓他們信服。”柳思生手剛被拍開便又伸了上來,這次轉而掐住了他的下巴,迫使他擡頭看向自己,“僞善之人,害怕暴露,當你獠牙初現,在我面前,早就瞞不住了,連鶴鳴都能看出來,看來若朝你這幾日真是累了,是該好好休息。”
奕宣又是一把拍開他的手,轉而抓住他的手腕,惡狠狠瞪向他:“柳思生,你不需要這麼了解我,否則會死得很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