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推竹門之際,屋内燈火驟然亮起,映出牆頭樹上一衆漆黑的身影。
他腳步不停,仿若一早便知,神色鎮定邁入衆人視線,而後推開房門。
逢雨隐匿在火光照不到的房梁之上,也是提前知道江去會來。
見江去進門,他身姿輕盈,一躍而下,穩穩落地。
“陸大人已經去往商家,這是商府布防圖。”江去也不廢話,直接從懷中掏出圖紙遞給逢雨,“宣王交代,務必留活口,尤其是七公主,絕不可有一絲閃失。”
“影殺自有分寸。”逢雨一邊說着,雙手不停,匆忙展開那圖。
他隻是随意瞟過一眼,便牢記于心,緊接着将圖紙湊近燭火,任其燃盡:“何時動手?”
“等陸大人消息,宣王說了,華京衆人,全都聽陸大人指示。”江去說着,又從袖中掏出一包藥粉遞給逢雨,“望生花粉,重陽夜,芳菲樓,小商王爺邀京中華貴共赴神女宴,屆時我會尋得理由随蕭世子同去,請逢大人提前安排人手過去。”
“不可。”逢雨接過藥粉,趕忙收好,開口勸阻,“這望生花粉需摻入香中,聞者入幻,江大人您不可以身犯險。”
“放心,陸大人早就給了我解藥,我去也是為了洗清嫌疑,避免引火燒身。”江去說着望向逢雨,神色中透着幾分憂慮,“隻是逢大人您……此計萬分危險,千萬多加小心。”
“影殺無懼。”逢雨神色堅定言,“江大人保重。”
“保重。”
楚禹端起茶盞,輕抿一口,望着面前的江去,沉思起來。
常青樓外人聲嘈雜,叫賣聲此刻闖進來,倒顯格格不入。
“你是說,他打算屠盡商府,放出金獅去西和來一個前後夾擊,然後讓我帶着黑蛟直接逼宮?”楚禹不可思議複述了一遍。
江去笑着點頭:“不錯,如今奕承君不在,禦龍衛大部分兵力在西和,東尋王大可放手去幹。”
“呵。”楚禹輕哼一聲,放下杯子,“這意思是要讓我東尋當這個出頭鳥不成?别忘了,如今貞王跟肅王那邊可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别等我逼宮不成,反倒将整個東尋都搭進去。”
“貞王遠在南歸,東尋王不必擔心他能如此之快趕到,畢竟金獅腳程快得多,一來一回都夠時候;肅王就更不用說,他人在千裡之外的北月,自顧不暇。”江去起身,走向窗邊,“陛下就算留後手也不怕,畢竟我們也有應對之策。”
“是什麼?”
“此事不可說,東尋王隻需明白先生已經做了萬全的準備。”江去說着,微微側頭,将目光再次落在楚禹身上,“自他回京,局一直都在。”
楚禹聽聞此番話,心中一驚。
難道我也是他局中一子?
一切都……
楚禹這下徹底坐不住了,站起身走到江去身側:“可單論黑蛟,就算沒有禦龍衛,把握都不大,逼宮這事還不如換葉流将軍來做,我去西和便好。”
江去聽出了他的顧慮,卻沒有松口:“逼宮必須東尋王來做,東尋王也必須留在華京,東尋小主可是在華京。”
“東尋王不是孤立無援。”江去說着又從懷中掏出一枚令牌給楚禹,“蕭家已然入局,東尋王盡管調用,還有影殺,當夜影殺會分成三波,一波跟在東尋王身後,必要時,可暗殺之。”
“可重陽夜,我妹妹在宮,我怕……”楚禹擡手,猶豫之間還是接過手。
“那正好!”江去一掌拍在楚禹肩頭,神色激動,“望生花粉我已讓小主帶入宮中,東尋王可也莫要覺得小主是什麼嬌弱之人,她會殺人!”
楚卿圓扇遮面,身着華服跟在蕭元身後。
禦花園内,倆孩童在衆丫鬟太監簇擁下嬉笑打鬧着,見到蕭元,都興高采烈往這邊奔來。
“母後!”
“存兒,勤兒,快來拜見你皇叔母。”蕭元滿臉寵溺,摸向奕存和奕勤的頭。
兩個孩子也是懂事,臉上帶笑,甜甜喚出:“皇叔母安好。”
“好孩子。”楚卿彎下身子,從袖中掏出蜜餞,塞到兩個孩子手中,“行了,去玩吧。”
“謝謝皇叔母!”
雖然這奕臨與蕭元成婚多年,但是蕭元還在太子妃時卻一直沒有身孕,直到坐上這後位,這才得以懷上。
“之前……陛下不願要子嗣,我需得日日服用涼藥,隻是如今,他是皇上,需要太子固位。”蕭元說着,拉過楚卿的手,摸上自己微微凸起的肚子,“太醫說是雙生子,有兩個心跳,甯兒妹妹快摸摸看?”
楚卿也是第一次經曆這些,有些不知所措,隻能僵硬地将手輕輕搭在她的肚子上。
不知怎的,内心無比開心,為她開心,為這新生開心。
她懷存兒跟勤兒時在笑,在幸福。
那明媚的笑容也刻在了楚卿的心中,亦深刻入骨。
這兩個孩子會出生,長大。
但我知他們活不久。
換朝之争,旁人尚會波及,更何況是他們?
雖說天下大亂,幼子何辜?
但他們可是奕臨的血脈,嫡系血脈!
若朝哥哥還活着,他會打回來,會手刃奕臨。
到那時,他們如何能活?
我一早便知,我該殺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