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朝!”
奕宣剛走下馬車,腳跟還未站穩,一聲呼喚驟然響起。
循聲望去,隻見奕随樂一手提着厚重的衣擺,一邊興奮地揮手,腳步匆匆,直直朝着自己奔來。
“皇姐!”奕宣也即刻邁開步子,向着她的方向迎去。
下一瞬,便被對方撞了個滿懷。
奕随樂滿臉燦爛,伸手揉着奕宣的腦袋,打趣道:“好小子,沒想到你腳程這麼快!我昨日才得知你要來,今兒個就見着你了,這才兩年沒見,你又長高了不少,看來我家宣宣平日裡有好好吃飯呀!”
被當衆這般親昵地對待,奕宣不禁有些害羞,微微低下頭去。
她還是同從前一般,哪有半分已為人母的模樣?
可不得不承認,她都已經是兩個孩子的生母了。
“你趕了這麼久的路,肯定餓壞了,走,先回府,填飽肚子要緊。”奕随樂一把拉住奕宣的手,眼神冷冷地掃過他身後的禦龍衛,而後轉身跑了起來。
奕宣被她拉得一個踉跄,跟着笑出了聲,忙跟她的腳步,同她一起跑了起來。
恍惚間,就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那時,她也是這樣,拉着自己,逃離那些束縛與枷鎖。
南歸王奕明達,身為當今聖上的皇叔,曾深受先帝信任。
在這朝堂之上,如此位高權重之人卻偏偏是個情種。
他的發妻白氏,出身前朝名門,是不折不扣的貴女。
二人自幼相識,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情誼深厚。
然而,奕明長起兵推翻前朝,登基稱帝後,白家因堅決擁護前朝,慘遭滅門之禍。
彼時,奕明達本可留在華京,做那權勢滔天的攝政王爺,盡享榮華富貴。
可他卻在明昭殿前長跪數日,苦苦哀求,隻為能救下白家嫡女的性命。
後來,二人如願大婚,但這卻折了奕明長的顔面。
堂堂帝王,怎會咽下這口氣?
于是,一道旨意,便将二人打發到了南歸。
名義上是封王,實則是借此削權,好一手攬政。
不過,這樣的結果對奕明達來說,倒也不失為一種解脫。
他本就無心朝堂争鬥,隻盼能與愛人長相厮守,一生一世一雙人。
隻可惜,天命不允。
白氏自家族覆滅後,便深陷郁疾,難以自拔。
每至夜深人靜,那一張張親人慘死的面容便在她腦海中萦繞,揮之不去。
在她心中,奕明達是皇族血脈,是滅族仇人。
她不能愛,隻能恨!
來南歸的第三年立冬,白氏為奕明達誕下長子奕思安。
本以為新生的枝丫能為這寒冬大雪帶來一絲春色期望。
可誰能想到,同年大寒,白氏還是郁郁而終,永遠地閉上了雙眼。
奕明達悲痛欲絕,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在靈堂前一跪就是三年。
寒來暑往,無論秋冬,他都守在那裡,像行屍走肉一樣。
若不是奕明長氣他不成器,狠狠一巴掌将他扇醒,他或許真的會在三年後,追随白氏而去。
此後,奕明達一生未再另娶,獨自一人将幼子撫養長大。
奕思安的眉眼與白氏極為相似,生得極為标緻,但他卻天生跛腳,自幼體弱多病。
長期遭受病痛的折磨,奕思安的性格逐漸變得怯懦,旁人看來,他實在難以肩負起南歸王的重任。
先帝對這位南歸世子也并不看好,甚至早早開始盤算,找個時機讓貞王取而代之,接管南歸。
其中的深意,衆人皆知。
先帝對奕明達早已心生嫌隙,信任不再。
直到奕随樂嫁入南歸。
奕宣始終想不明白,自己這位六姐性格活潑跳脫,在宮中也備受父皇寵愛,本該如鳳,自由翺翔,為何偏偏看上了奕思安這個跛腳世子?
除了家世尚可,兩人無論從哪方面看,都并不相配。
可奕随樂的性子也是說一不二,一旦認準了人,便無所畏懼。
她甚至做出了翻牆出宮、孤身一人長途跋涉前往南歸尋夫的驚人之舉!
這在當時掀起了軒然大波,轟動一時。
先帝對此頭疼不已,畢竟奕随樂已然将自己的名節置之不顧,鬧得滿城風雨,他也隻能無奈應允,一道聖旨,成全了這門婚事。
如此一來,貞王取代南歸王一事,便暫且擱置下來。
奕随樂嫁到南歸已有五六年,她與奕思安之間的夫妻感情和睦,成為當地一段為人稱道的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