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
奕臨刺耳的笑聲傳來。
奕宣閉上眼睛,将頭深深埋下,似要避開這煎熬。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奕臨笑得前仰後合,末了,猛地一拍龍椅,高聲開口,“行,既然皇弟都這般說了,朕又怎能讓這寶貝弟弟寒心呢?不過皇弟剛剛也提到,先皇才駕崩不久,當下實在不适合大操大辦,就先委屈皇弟和東尋小主了。”
奕宣緊咬着牙,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說道:“臣,謝陛下成全!”
兩輛馬車緩緩交彙,車簾被輕輕掀開。
楚拂雲手持手帕,淚水潸然而下。
透過車窗,她看到了另一輛馬車裡身着華麗服飾入京的楚卿。
楚卿瞧見楚拂雲,臉上立刻綻放出甜甜的笑容,她爬到馬車窗邊,故作輕松地說道:“也甯會經常回東尋看望姑母的,姑母莫要擔心,等回了東尋,姑母一定要好好調養身子,等着也甯回家。”
楚拂雲早已泣不成聲,想要開口說話,喉嚨卻像被什麼東西死死哽住,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楚禹也從楚拂雲的馬車上跳了下來,腳步沉重,一步一頓地走到楚卿面前,面露苦楚。
他緩緩擡手,似要觸摸到面前的人兒,怎料楚卿先一步拉住了他的手,率先開口:“哥,也甯知道,您不必再說什麼了,也甯還年輕,什麼都不怕,但姑母是真的該回家了,這些哥比也甯清楚,所以有些事情就讓也甯代替姑母去做吧。”
“我……對不起……我沒用……”楚禹終究還是沒能忍住,低下頭,抽泣起來,“卿兒,我的卿兒……是哥護不住你……”
楚卿的眼眶也跟着泛紅,她強忍着淚水,安慰道:“沒事的哥,哥也知道,我從小就喜歡若朝哥哥,如今也是若朝哥哥,所以也甯心裡其實挺……開心的,也甯出嫁,哥也得笑着送也甯啊……”
“對不起……”楚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再次擡起頭,與楚卿那滿含淚水的雙眼對上,輕聲叮囑,“等去了宣王府……記得好好吃飯,華京和東尋不同,也莫要舞刀弄槍的,免得惹旁人不快,如今的局面,宣王也護不得你周全,若遇到難事,記得跑,跑出城郊,哥的黑蛟永遠在城郊外等着接你回家,還有……别對着那小子犯傻……會丢了性命。”
楚卿似是釋懷一笑,收回手擦了擦眼淚,哽咽道:“嗯嗯,也甯都記下了,也甯會聽話的。”
楚禹欣慰點了點頭,側身瞧見奕宣帶着禦龍衛趕來接親。
他身着同色的華服,翻身下馬,也是腳步沉重,走到楚禹前面不遠處。
楚禹拉下楚卿馬車上的簾子,走到前面,拉過缰繩,遞到奕宣面前。
他臉上還挂着未幹的淚痕,聲音顫抖地說:“奕若朝……護着她……”
奕宣擡起的手也微微顫抖着,僵硬地接過那缰繩,面露疲憊,對楚禹點了點頭,說道:“權宜之計,盡力而為。”
他說完,轉身離去,戴着枷鎖,被浮沉淹沒。
“往後,先委屈你住在這兒了。”奕宣領着楚卿到一廂房前輕聲交代,“如今外面局勢不穩,若我不在府中,有什麼需要買的交代忠禾便好,若府中來人,也有江去前去周旋,你能不露面就不露面……哦,我沒别的意思,隻是這樣你會安全一些。”
“若朝哥哥費心了。”楚卿乖巧地點着頭,望向奕宣,“也甯會好好待在府裡,不給若朝哥哥添麻煩。”
奕宣也低頭看向她,有些于心不忍如此限制她。
但如今也是沒什麼其他辦法了。
柳思生下落不明,金獅返北,如今的自己真是成了衆矢之的。
原來我離了柳思生什麼也不是……
奕宣苦笑一聲揉了揉楚卿的頭:“抱歉,将你也卷進來了,不過你放心,盡管把這兒當成家,把我當成哥哥,這府中也沒什麼下人,你也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想幹什麼便幹什麼,需要什麼就開口,能滿足的我都盡量滿足你。”
“嗯嗯……”
不過一切還好。
好在是若朝哥哥。
好在是在宣王府。
轉眼間,又是一年冬至。
奕宣收到柳思生的消息時,看到的是渾身是傷的逢雨。
自柳思生被指控,影殺歸入太子麾下後,便無法再護他周全。
逢雨身上沒有刺字,不在收編之列,便一直跟着奕宣,同時暗中打探柳思生的消息。
他渾身是血,倒在宣王府後院的花圃角落裡。
若不是忠禾每日都要去照料柳思生在府中種下的那些臘梅,以宣王府寥寥幾人,還真難發現他。
奕宣收到消息後,匆忙從宮中趕回。
此時,陸瑤已經将逢雨救醒。
這是奕宣第一次見到逢雨面具下的模樣,一側眼睛旁的疤痕幾近毀容,爬上眼皮,觸目驚心。
逢雨望着奕宣,顫抖着手,從懷中掏出一支帶血的白玉簪子,遞到他面前,聲音微弱:“先生根本不在皇陵……我殺進去,裡面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