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甯昨夜沒怎麼睡,又累了一上午,早已乏得骨頭都散架了。此刻吃得飽飽地躺着,還被丁香一下一下輕緩有度地揉捏着,隻覺得通體舒暢。哼哼唧唧地嘟囔了幾句,就沉沉地睡了過去。
這一覺弈甯隻覺得睡得香甜無比,醒來時看着眼前的屋子,以為自己還在夢裡。閉上眼睛又睡了過去,到終于清醒時,已經是掌燈時分了。
蕭川還沒回來,各處擺放的嫁妝,倒是已經被邢嬷嬷帶着幾個丫鬟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弈甯早就餓了,可是蕭川一直沒回來,她隻好吩咐竈上先把菜做出來熱着,免得等他回來了再做會來不及。一直到天徹底黑了,還沒見人回來,弈甯的糕點已經是吃了一塊又一塊了。
“王妃,不若打發個人去外院問問吧,總不好一直這麼等着。”邢嬷嬷進屋問弈甯,實在是時辰委實不早了。
弈甯想,問問也好。畢竟新婚頭一日,做丈夫的遲遲不歸,做妻子的不聞不問,讓下人們傳着也不好聽。
派去外院的婆子過了好久才回來,說外書房管事派人去宮門口打聽,得知殿下申時出宮,與太子殿下一道兒往西城門去了。
“尤管事的意思是,讓王妃不必再等。既是跟太子殿下一起的,且又到了這個時辰,多半是不回來用膳了。”守門的陳婆子躬身啞着嗓子答道。
丁香替弈甯抱屈,哪有新婚頭一日,午膳讓新婦自己吃,晚膳也不回來用的道理?
卻也隻是在心裡想想,不敢開口給弈甯添堵。
弈甯隻道了聲“知道了”,便吩咐丫鬟擺飯。她原本還想着晚膳時跟蕭川提一提明日回門之事的,這下好了,人都不回來。
好在回門禮的單子是禮部早就拟好的,大不了明日就自己回去好了。弈甯如是想,看着眼前的一桌飯食。
一道香酥乳鴿,油亮潤澤。一道芙蓉蝦仁,看着也甚是清爽可口。清蒸鲥魚,魚肉白嫩、姜黃蔥綠,煞是好看。另外還有炙羊骨、臘糟鵝掌,雞汁豆腐,莼菜鲈魚羹,窩絲糕。。。。。。林林總總擺了一桌子,最中間還放着碩大的一盤鴛鴦飯。
弈甯喜食魚鮮,這一點在大禮前一日,丁香等人前來安床時,王府管事尤大便特特兒遣了人,跟她們打聽過了。
想來也是特意囑咐過竈上的,是以今日午膳和晚膳都備了魚鮮。但弈甯隻是約摸每個菜都嘗了幾口,就吃不下了。
鑒于這兩頓飯,弈甯也算是看出來了,王府的廚子怕是拜的宮中禦廚為師。做出來的菜是道道色澤誘人,擺盤精緻,讓人一看就食指大動。隻不過吃到嘴裡的味道嘛。。。。。。弈甯覺得大約隻有“寡淡”二字可以形容。
不過想想也正常,宮裡用飯,一向是排場大過實用。且要兼顧主子們的康健和養生,飲食要精細,若是一味追求口腹之欲,反倒是落了下乘。
弈甯每日晚膳後,有散步消食的習慣。今日進宮險些走斷了腿,晚膳吃的又少,實是無甚東西可消。索性早早地沐浴更衣,窩在了羅漢床上。
蕭川還沒回來,想着好歹是頭一日,總不好自己先睡。左右無事,便叫了院裡的一個管事婆子上來問話。
“回王妃的話,奴婢姓祁,夫家姓劉。在這府裡滿打滿算已經有七個年頭了。這園子原是先帝朝罪臣魏和光的府邸,成宗十九年魏和光獲罪,抄家問斬,這院子就被收進了内廷。後來褚皇貴妃過世,陛下便将這園子賜給了咱們殿下,還下令擴了清碧山西邊的林子進來。三年前殿下受封親王,陛下又令擴了秀山湖北隅的一泉清池進來,連秀山湖西邊的半條街也一并擴了進來。”婆子站在屏風側答着話,聲調緩慢。
難怪!
弈甯還想,謝府在皇城東邊,承王府在北邊,兩府相隔也不算遠。出蓥華門,中間不過隔了一個北樓大街和玉屏坊。怎的昨日婚辇竟走了一個多時辰。原來竟是截斷了秀山湖,占了半條莫愁街。
“我前日進府為王妃安床時,一路行來,見許多花木都似是新植的,嬷嬷可知這是何故?”丁香屈膝一禮,向祁嬷嬷問道。
祁嬷嬷慌忙還禮,嘴裡又道:“姑娘折煞老婆子了。王妃有所不知,這王府自賜下後,殿下統共沒住過幾日就去了西北。園子先前由内廷管着,雖說定期有人維護,終歸無人居住,時日久了,景緻便都荒廢了。前次殿下回京,也懶得修整,索性拆了些年久失修的亭台樓閣,隻留了眼下這個主院和外院的幾間屋舍。其他地方全用于安置西北帶回來的那些榮軍了。這些西北軍榮軍都是些傷重殘疾又無家人的,實是無處可去。”
祁嬷嬷說到這裡,眼角泛紅,聲音都哽咽起來,見弈甯和幾個丫鬟都不解地看着自己,老臉一紅,道:“讓王妃和各位姑娘見笑了。奴婢夫家原是靖北侯府的家奴,殿下去西北時,奴婢那二小子是跟着一道兒去的。他技不如人,剛去沒幾個月,就斷了一條胳膊,被送回了王府。褚太夫人心善,不忍奴婢一家子骨肉分離,正好承王府也缺個管事兒的,就把奴婢一家子都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