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蔚蔚再次悠悠的轉醒,雲姬趕緊拿來盥洗盆服侍她梳洗,雲姬今日梳了個椎髻,她身穿喜慶的窄袖襦裙,歡快道,“這桓府的下人們都傳開了,桓将軍為了籌備與夫人您的昏禮可是花費了好些心思呢!他差人從大老遠的南邊運送來好些鮮妍花朵,不然現在是早春,哪有那麼多種類的鮮花呢?他還花了大價錢采購了好些夜光珠,我看我們女郎就是盛禧城最幸福的新婦!誰也比不了!”
林蔚蔚天生麗質,不用過多的雕琢就奇葩逸麗,淑質豔光,她内心喜滋滋的,嫽妙的俏顔上浸染了喜色,“桓郎是不是出遠門了?他有交代些什麼嗎?”
雲姬盈盈道,“将軍出門前叮囑奴婢,夫人您若覺得悶可以先回林府去住!待他回來了再去林府接您!”
林蔚蔚暗暗思忖,‘大福出發去北韶了?那豈不是要很久才能回來?也不知我要等到什麼時候?算了,耐心等待吧!’思及此,她對雲姬道,“那就待三日回門的時候再回林府吧!暫且先在這兒小住兩天!”
“是,女郎!”
林蔚蔚成親的第三日,林廷庥與鄭阿春早早的就等在林府門口,遠遠的見到桓府的通幰雲母車,鄭阿春夷悅的歡跳起來,“是桓将軍與冏冏姐姐!太好了太好了!”
林廷庥也是心潮澎湃,難掩激動之情,可等車辇到了門口,下來的卻隻有林蔚蔚一個人,他略感猶疑,“這?”
林蔚蔚連忙解釋道,“桓郎成親的第二天就出發了,他大概是去了嗯哼,阿父知道的吧?”
林廷庥似松了一口氣般,“這樣快?也好!早去早回,早去早回!”
鄭阿春則是一頭霧水,她秀眸流眄,似是清風拂過豆蔻梢頭,像朝露般純淨,似春華般美好,“嗯哼是哪兒?桓将軍去哪裡了?”
林蔚蔚腰肢似柳枝袅袅,芙蓉般的笑凝在她的眼角眉梢,“他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所以這些日子我就回府來住,怎麼樣阿春,開心嗎?”
鄭阿春暢然欣喜,“太好了!又可以每天與冏冏姐姐在一起了!這幾天大家都在議論,盛禧城發生了好些大事呢!”
林廷庥寵溺的瞧着兩個小女娘,“别站着了,走,我們進屋去好好說說話!”
兩個小女娘歡喜道,“好!”
林府的曲徑通幽處,書房掩映在蒼翠碧竹中。
書房内放置的青銅卷缸與書案上陳置的青銅雁魚燈交相輝映,案上的錯金博山爐内燃着蘇合香,香爐通體錯金,雕镂着精美的山巒與瑞獸。林廷庥倚在書案旁裹有五色絲南錦的憑幾上,林蔚蔚與鄭阿春則是分别坐于繡墩上。
鄭阿春興緻勃勃,饒有興趣道,“冏冏姐姐你猜得果然沒錯,楚三變就是楚懷琰,聽聞他被皇上封為了冠軍大将軍呢!之前他着女服,與嵇府勾結,那都是假象,原來他竟是皇上派去的人,皇上可真是深謀遠慮。還有東郡公,他妾室成群,早就在暗地裡當起了土皇帝。還有隐藏最深的,居然是嵇家七郎,他背叛了家族卻保住了性命,是嵇府唯一沒有被牽連的人,這幾天盛禧城議論紛錯,有人說他忠君愛國,有人說他大逆不道,大家吵得不可開交呢!”
林蔚蔚腹诽,‘這《古代美男圖鑒》中的美男絕對都是戲精人格,嵇翛自然也不例外,他根本不是深情男二,也不是爸寶男,而是個心機腹黑大戲精!’
思及此,林蔚蔚微微點頭,“所以之前他對我的種種,都是在利用我了?他讓全盛禧城的人誤以為他的一顆心全在我身上,他知道嵇陟必定會反對他娶我,他是如瑤林瓊樹般的俊逸郎君,他風清氣正、光潤玉顔,借着愛而不得的名義,他才會性情大變,不但參與了嵇陟的圖謀,還為他們出謀劃策,徹底的颠覆了自己的品性,但其實這一切不過都是他做戲罷了!他早就向皇上倒戈了!怪不得從前我總有種他對我不甚上心的感覺,我還以為他是更對嵇陟唯命是從,誰知他竟是假裝的,不過他倒也沒對我壞得徹底,還給過我兩次提示呢!”
林廷庥面容微凜,“老夫竟然也被他哄騙了,這個嵇翛,實在是可惡又可恨!他可曾想要陷害過你?”
林蔚蔚細細琢磨着,追憶着往事的種種,“之前他與陶妙卿勾結,想要毀我名聲,可他卻在陰謀實施前給了我提示,他送了我一盞九尾狐狸燈,所以後來宮中夜宴,燈火全然熄滅那一瞬我就有所警覺,離席躲過了一劫。他應該是學了口技,想趁着黑燈瞎火的時候模仿桓郎的聲音來靠近我,輕薄于我!”
鄭阿春憤憤然道,“嵇郎君太壞了!小白臉,壞心眼!”
林廷庥隻覺得眼前一黑,他内心憤慨,鼻翼微張,雙唇翕動,渾身氣得微微發顫,“這個嵇翛,什麼秀發冠玉,風光霁月,他就是個僞君子!真是氣煞我也!老夫,老夫定要他……”
林蔚蔚連忙勸慰道,“阿父莫要動氣,事情過去好久了,我一直沒有告訴你就是怕你動怒!做戲做全套!他的确應該去戲園唱大戲!還有這次,年前我在堰塘街采買年貨的時候遇到了他,他說什麼八卦定吉兇,吉兇生大業的!這也是給我提示,就是嵇府要采取行動了呗!所以他應該也沒有那麼壞!”
林廷庥不放心的叮囑道,“此人城府深,心機沉,冏冏定要遠離他!切不可再與他有所往來!”
林蔚蔚華容婀娜,氣若幽蘭,“阿父盡管放心,我都與桓郎成親了,自然是要與旁的郎君保持距離的!更别說是嵇翛了!他狡猾詭谲,自然是要遠離的好!”
堰塘街,春半酒肆,蘋末雅間内,潘子都、栾蕭寶、楚懷琰、荀乂,蹇笙五人齊聚。
潘子都手持青釉色龍柄雞首壺,為幾人斟酒,他似來自瓊雲深處,醉飲了日月輝光,暢飲了瓊漿玉液,他皎皎龍鳳姿,飄飄神仙氣,潤如朝露,生的風流韻緻的桃花眼中浸滿了歉意,他舉杯緻荀乂,“之前是我膚淺鄙陋,難得荀兄不計前嫌前來赴約,我自罰三杯,以表歉意。”
荀乂風姿詳雅,他倏而一笑,“難得子都能想得通,過去的事就作罷吧!吾生三願:世清平、家美滿、友安康。如今朝中奸佞已除,百姓可以安居樂業,友人們也都安然如故,此為極大的喜樂!”
潘子都蹙眉推盞,再次道歉,“從前卻是我狹隘了,是非黑白怎有一定的界限呢?我也錯怪了懷琰,怪他攀附權貴,自輕自賤的着女服供人取樂,再次一并向大家道歉,潘某日後定當深思遠慮,博聞強識,不再像過去那般短淺鄙陋,蠢笨愚直。”
楚懷琰面色皎然,他今日沒有塗脂傅粉,卻也顯面白唇鮮,俊美非凡,他朗然出口,“子都何必妄自菲薄呢!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以子都的才華,若是性子再婉轉迂回些,日後定能大展拳腳,施展抱負!”
蹇笙臉頰上那醉人的酡紅早已不複存在,他容止絕異,俊眸流眄,舉手投足間帶着散漫慵懶之風流韻味,他指節修長如白玉雕琢,舉起面前的羽觞一飲而盡,“期待子都的改變!”
楚懷琰随即道,“既然子都有入仕的打算,那我定會向皇上美言舉薦,你盡管放心!”
荀乂與栾蕭寶道,“我們也會盡力相幫!”
潘子都酣然一笑,“多謝!多謝諸位!”他轉而對蹇笙道,“蹇兄可要入仕?這樣我們就可以同為朝廷效力了!”
蹇笙眸中盡顯慵懶空茫,他喟歎一聲,道,“我隻願如一葉扁舟,随性安然,舒怡自在,還是遠廟堂,親自然的好!祝願郎君們仕途順遂,步步高升!幹!”
五人舉杯齊祝,酣然暢飲。
幾日後,午後,林蔚蔚與鄭阿春正悠哉的玩着六博棋,雲霓驚喜的蹁跹而入,“兩位女郎,婁家女郎來訪!”
林蔚蔚也覺驚喜,“季姜來了?快!把她帶到這裡來!”
婁季姜頭插點翠帶玉步搖,用浸染茜草汁的發帶纏繞發尾,她身穿藕粉色紋縠長裙,腰系花形綴玉縧帶,她裙琚上繡着金碧色絲線,行走間仿若踏着金雲碧浪,流轉着華光溢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