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肅清,繁霜霏霏。
嵇府,思微齋内,竹爐湯沸,爐火紅深。嵇陟與謀士劉瓒正圍爐煮茶,好不惬意自在。劉瓒以茶代酒,恭敬道,“在下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恭喜成王,成王隻差一步,即可大業得成,夙願得償!以南籬的聰慧,取得調兵符是早晚的事,我們也要提早謀劃起來才是!”
嵇陟神色傲然,他心懷深深的籌算與志在必得的堅決,出聲問詢,“郎君可有妙計?不妨說上一說!”
“若是等不到好時機,我們可以創造時機,之前我讓五娘子去給楚三變造勢,如今他聲名鵲起,聞名盛禧,日後我們正好可以利用楚三變去達成所願……”
這時小厮敲門而入,嵇陟面色不虞,冷若寒蟬,一副暮霭沉沉,渰雲萋萋的陰郁模樣,他出聲呵斥道,“大膽的奴才,不是說了誰都不許來打擾嗎?”
小厮抖如篩糠,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奴才該死,隻是有要事不得不通禀,請成王恕罪!請成王恕罪!”
嵇陟略有疑惑,“要事?是何事?”
小厮忙不疊的脫口而出,“是東郡公,東郡公正在府外,他來給成王您負荊請罪來了。”
嵇陟意味深長道,“負荊請罪?有意思!走!去看看!”
嵇府門外,果然陶邺身背荊枝,他面色肅然,神态恭敬,見到嵇陟,他忽而跪了下來,聲淚俱下道,“下官有罪!請成王寬恕小女!小女被下官寵溺得目無王法,肆意妄為,她竟膽敢污蔑構陷嵇府五娘子,是下官教女無方!還望成王高擡貴手,繞過小女這次,若她膽敢再犯,任憑成王處置責罰!”
嵇陟神色淡然,詭谲的眸光中閃過一絲自矜與得意之色,看到之前爵位高過他的陶邺此刻在他面前下跪哀求,他的虛榮與滿足達到了鼎點,隻是面上故作謙遜誠懇道,“東郡公快快請起,不過是小女郎間的攀比與戲耍罷了!何必興師動衆呢?明日我就進宮面聖,此事就此作罷吧!東郡公意下如何?”
陶邺感激涕零,俯伏在地跪拜道,“成王的大恩大德,下官定謹記在心,日後定當結草銜環,懷欲報之心!”
嵇陟睨着匍匐在地上的陶邺,狀似誠懇的相邀,“歲暮天寒,傲雪淩霜,不如東郡公移步陋室,吃杯茶暖暖身子吧!”
陶邺恭敬連連,“謝過成王,隻是下官家中還有瑣事,亦不敢叨擾成王,下官這就告辭!”
嵇陟神色幽深晦暗,“也好,東郡公慢走!”
陶邺敬然的起身,慢慢後退幾步後才恭敬的轉身,向陶府的車辇行去。
陶府的書房内,陶妙卿淚眼傾城,玉貌垂淚,嬌嬌楚楚的泣訴,“都怪女兒不好!害阿父受了這折辱!明明阿父才應該被封王進爵,榮耀加身!憑什麼什麼好事都讓他嵇府占盡了?”
陶邺疼惜的看着陶妙卿,情真意切道,“你是阿父唯一的女兒,是阿父的掌上明珠,阿父怎能讓你承受牢獄之災呢?如今我去給成王賠了禮,道了歉,此事就算過去了!女兒再不必擔憂了!”
“阿父!我隻是想對付那商賈女,再與嵇荛一争高下,難道我錯了嗎?天下的事,本就靠争搶!我從不信奉什麼淡然如菊,無欲無求,所謂竊鈎者誅,竊國者諸侯,若是不争不搶,哪裡來得富貴與榮華?哪還有什麼幸福可言?”
陶邺意味深長道,“女兒沒有錯,隻是要謀定而後動,成大事者首先要學會一忍字,女兒本是想讓林氏名譽受損,再進而波及到那商賈女,可不料卻事與願違,與你當初的設想背道而馳了,不但那商賈女絲毫沒有受損,反倒還招惹上了嵇氏,如今嵇氏如日中天,嵇陟更是權傾朝野,風頭無兩,我們要學會韬光養晦,未雨綢缪!切不可再莽撞行事,不計後果了!”
陶妙卿柔聲道,“女兒知道了!”
林府,林蔚蔚與鄭阿春正在下六博棋,雲姬盈盈而入,暖聲道,“女郎!舜英又送來了請柬,邀請女郎去郗崮山的梅花小築宴飲!”
林蔚蔚輕哂一聲,狀似自嘲,“她這是有多想感激我啊?怕不是鴻門宴吧?既然她如此有誠意,雲姬你就替我回了她,告訴她我會按時赴約的!”
鄭阿春稚嫩的小臉上滿是擔憂,“冏冏姐姐,舜英心眼那麼壞!你不要去!她指不定又憋了什麼壞主意呢!”
林蔚蔚安撫道,“我這次不去,下次她還會想法子害我,我就去會會她,阿春莫要擔憂,我會帶着暗衛同去的!”
鄭阿春還是不放心,“那不如我們告訴桓将軍,若是有桓将軍在,就誰也不敢作亂了!”
林蔚蔚不以為意,“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嘛!區區一個舜英,我們府的暗衛足以對付,放心放心!”
梅花小築雅緻清幽,一片淡然祥和之景色,林蔚蔚輕叩門扉,舜英從裡面打開了大門,帶領她穿過一條幽靜的甬道,走入了布置溫馨的室内。
随着房門被關緊,林蔚蔚隻覺得有人大力的敲打了一下她的脖頸,她忽而就暈了過去。
待林蔚蔚悠悠的轉醒,她發現她被牢牢的綁在了床榻上,絲毫也掙脫不得,她的口中也被塞上了異物,她無法叫喊求救。此刻舜英正端着一個托盤,托盤上面放着一套華麗的衣裙,還有一雙精美的鞋履。她不懷好意的上下打量着她,獰笑着開口,“聽聞女郎是賽足會的魁首,因此奴婢特為您準備了這雙秀鞋!女郎不妨仔細的瞧上一瞧!這其中大有妙趣呢!”
林蔚蔚擡起美眸,隻見那雙鞋履上繡着男女歡愛媾合的圖畫,林蔚蔚唰的一下紅了臉,心想這也太大膽放肆了吧?她無法開口,隻能憤憤的瞧着她。
舜英腰肢搖曳,花枝亂顫般癫狂的笑了起來,“從前你是高高在上的女郎,可今後,你都要卑微的在下,待會兒你開了苞,就要給我換上這身妓子的行頭,我要把你賣到章台巷去。”
聽到章台巷,林蔚蔚隻覺呼吸凝滞,她面容慘淡,心跳如鼓。看她被吓得小臉煞白,面無血色,舜英隻覺更加暢快惬意,她紅唇輕啟,惡毒的開口,“忘了告訴你了,我還請了章台巷著名的畫師,你破瓜被辱的畫面會被畫入春宮圖畫之中,收集成冊被廣泛的傳看販賣,定會精彩得很呢!哈哈哈!”
林蔚蔚隻覺得心涼了半截,她們府上的暗衛呢?怎會一點動靜都沒有呢?他們去哪裡了?她無法呼救,隻得幹着急,用力的掙脫着。她如今真是萬般後悔,當初就不應該放了舜英,而是應該按家法狠狠的處置了她。
随着林蔚蔚的掙紮,她腰間的鎏金銅蠶掉了出來,自從集賢樓桓逖九數大賽一戰成名後,她就一直随身攜帶着這個鎏金銅蠶。
舜英走上前,一把拿起鎏金銅蠶,把它揣在了腰中,她眼神中淬着邪惡的毒,她沉聲吩咐,“你們出來吧!快點把她給我辦了!”
從暗處走出來幾位面容猥瑣的郎君,他們噙着不懷好意的笑,一步步的朝着林蔚蔚逼近,她隻覺得寒毛卓立,驚恐不已,她嘴裡發出嗚嗚的嘶吼聲,可卻不起半點作用。
林蔚蔚内心焦急,後悔不已,她真的應該聽阿春的話,讓桓逖與他一起來的,如今這些猥瑣的郎君們一步步逼近,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覺得喉嚨幹啞,眼淚也不争氣的流了下來,她在心裡大聲的呼救,‘大福!快來救我!快來救我!’
林蔚蔚嫽妙的秀顔上淚水依依,她淚眼婆娑,沾滿了秀枕,她内心惶惶,驚恐萬分,可謂是秀發輕拂淚漪生,梨花帶雨畫眉輕,她哭得好不凄楚無助,讓人我見猶憐。
其中一郎君搶先來到了床前,他粗喘着氣,喉結滾了幾滾,好像下一秒就要撲上去,把她吞噬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