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墓園,寒冬凜冽。
連睿廷靜靜伫立一旁,聽周瑛和姐姐說話。與離世親人照面的場景,他也經曆過。
十歲回來後才得以與唯一的姑姑相處,姑姑是個溫婉宜家的女人,憐惜他母親不在身邊,對待他如同對自己孩子一樣十分關愛。凡是送表弟的禮物,都會貼心給他準備一份。
連睿廷母親的性格與姑姑截然相反,母親自我奔放,是無拘無束的風,即使最愛的兒子也不足以令她停止追逐自由的腳步。他在姑姑這感受到一種中式傳統的母愛。
可惜這份愛沒有持續太久,兩年後姑姑跳樓自殺,草率地結束了生命。他人生第一次體會到親人離世的痛苦。
“連檢。”周瑛紅着眼叫他。
連睿廷回過神,沖他微微一笑。
“姐姐,這是連檢,這次扳倒秦正宇,多虧連檢的幫助,你在下面多保佑他。”周瑛哽着嗓子說。
連睿廷頓了頓,上前環住他的肩膀輕拍後背。
溫暖的氣息将周瑛包裹住,他強忍的眼淚徹底攔不住,把頭抵在連睿廷的肩膀上無聲地哭泣。
連睿廷默默地陪伴着。
良久周瑛緩過來,狼狽地抹了把臉,看向連睿廷的目光染上羞赧和熾熱,他清清嗓子說:“今天麻煩連檢了,我請你吃頓飯吧。”
“好。”連睿廷彎了彎眼。
周瑛請客的地方是一家偏高檔的私廚,點了些價格昂貴的招牌菜。他們在包廂裡用餐,服務員上完菜後,周瑛雙手一時不知道怎麼放,最後略顯拘謹地平放在桌面。
連睿廷看在眼裡,盛了一碗菌菇湯轉到他面前,“先喝口湯暖暖身體,今天天氣預報說會有雪。”
“是嗎,那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啊。”周瑛耳朵微紅,低頭小口喝起湯。
“是啊,真下了,我們就一起見證了第一場雪。”
聽到這話周瑛擡眸望去,猝然對上連睿廷漾着笑意的眼眸,臉頰倏然變紅,趕緊埋頭喝湯掩飾。
又忍不住想看。
這一看就留意到薛三揀了碗去皮剔骨的魚肉,去殼的扇貝和龍蝦,放到連睿廷手邊,排骨都撥幹淨蒜泥才夾到他碟子裡。
這樣一份熟稔的細緻,周瑛有一絲如鲠在喉,手裡的菌菇湯一瞬變涼了。他把湯碗往旁邊一推,在滿桌的菜裡挑了樣薛三還沒動過的蛇羹。
“他不吃這個。”
剛舀好想轉給連睿廷,薛三冷不丁的一句話把他的手凍在了轉盤上。
連睿廷啞然失笑,解圍道:“不好意思,我以前養過加州王蛇和黃金蟒,不太能接受它們作為食物,沒關系,你可以試試,畢竟是招牌菜,味道應該不錯。”
“嗯……”周瑛讪讪地笑了笑,瞥了眼若無其事,自顧吃着東西的薛三,心頭懊惱。淺淺嘗了口蛇羹,便沒有再動過。
吃完飯,連睿廷把周瑛送到家門口。
下車前周瑛側過頭。他的角度剛好能看見連睿廷眼尾的小痣,綴在他白瓷似的皮膚上有一種特别的美感。
“連檢。”
“嗯?”連睿廷眼尾微挑,那粒小痣的位置似乎跟着往上移了一點。
周瑛不太确定,車室内光線暗沉,連睿廷的面容仿佛蒙着一層若隐若現的紗,看得他禁不住失神。“我可以叫你名字嗎?”
“當然可以。”連睿廷莞爾道。
“睿廷。”
“嗯。”
周瑛心砰砰跳,輕聲說了句再見便下了車。沒走兩步,眼前忽然飄現白色的小點。他擡起頭,漫天細小的雪花紛紛揚揚。他激動地回頭喊道:“下雪了。”
連睿廷正坐在車裡,門還沒關,此刻邁下來,仰頭看了看落雪,對他笑道:“真幸運。”
“是啊,真幸運。”周瑛浸在他的目光裡,喃喃地說。
連睿廷揮了揮手,“早點休息,今天吹了很久的冷風,别着涼了,周一見。”
“周一見。”周瑛沒動,看着他重新回到車上。
“連睿廷。”他忍不住呼喊。
連睿廷轉過身等待他的話。可周瑛沒什麼想說的,隻是心血來潮地叫了聲。
他們隔着細雪眺望一會,連睿廷嘴角揚起一抹寵溺的弧度:“回去吧,拜拜。”
“拜拜……”周瑛這才動了。
兩人的關系就這樣親近許多,周瑛在連睿廷面前不再如過去橫眉冷對,好比一頭即将被馴服的烈犬,半伏着釋放出溫順的信号。
連睿廷第不知道多少次收到周瑛親手準備的便當,薛三不太爽,這種爽在于對方準備是單人餐,而他需要獨自吃飯。
“不然我拿着便當去餐廳陪你,或者你打包回來。”
那壞笑的表情,薛三啧了聲,附身在他側頸吮出一個清晰的紅印。
“小心眼。”連睿廷噙着笑,懶懶散散,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
薛三捏着他的下巴,先是深吻而後淺啄了下唇,說:“惡作劇的小孩需要受到一點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