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駛出梧桐鎮已有千裡之遠,一路奔波,白馬依舊氣定神閑,行至一處竹林秘境時,方才停了下來。
竹林森森,偶有白雪綴滿枝頭,飛鳥一驚,雪落而下,恰好落在呂玉真的竹節發簪上。她擡眸瞧了瞧,猝不及防與一隻松鼠對視一眼,那松鼠吓得嘴裡的松子都掉了下來。
“阿嚏!”劉嬌冷得打了個噴嚏,吸引了二人側目。
“天色不早了,我們在此生火休整一番如何?”呂玉真貼心建議道。
“聽夫人的。”蕭祁附和道。
“如此,便就這麼定了……”
“要不還是趕路吧?瞧這天晚上怕是會落雪,山林寒冷,隻怕不好過夜。”
劉嬌竟拒絕了,呂玉真挑了挑眉,柔着聲道:“如此,便聽妹妹的,此處竹林往北十裡,有一處村子,我們可到村子裡歇歇腳,隻是趕路匆忙,妹妹可還受得住?”
“受得住,我們快些趕路吧。”
劉嬌像是頗迫不及待地就要離開,好似這林子有什麼吃人怪物般,呂玉真和蕭祁看在眼裡,四目相對刹那,并未點破,而是慢悠悠跟在劉嬌後頭。
“夫人和本使的黃泉劍,倒是很有緣。”蕭祁與呂玉真并排而行,冷不丁地便是這麼一番奇怪的話。
呂玉真明白他話中試探,裝傻充愣地打起了馬虎眼:“使者這話說的,我那哪是同黃泉劍有緣,我那是同使者有緣,黃泉劍不過是聽使者的命令才來幫我,沒有使者,我啥也不是。”
這話拍馬屁拍到了蕭祁心坎裡,他平素愛聽好話,尤其是呂玉真的誇贊,即便聽出來不是真心,他也聽得樂意。
蕭祁心裡歡喜,面上卻還是冷淡:“你最好别打黃泉劍的注意,乖乖聽我安排。”
“明白,明白,沒有使者,我哪能活到現在啊。”
沒有你,我活得比現在好多了。呂玉真心口不一地吐槽着,恨不得這鬼趕緊把她送到妖族,她得趕緊全身而退,天知道再和這閻王處下去,還會不會有命活着。
隻是,在此之前,她需得再做一件事。
……
劉嬌急着走出竹林,竟未曾察覺後面二人不見了,她在竹林裡走了許久,待回頭喚“玉真姐”時,背後早已空無一人。
“玉真姐?蕭先生?”劉嬌連着喚了數遍,都無人回應。
竹林空空蕩蕩,遮天蔽日的竹葉,此刻竟連一絲亮光都透不出來,劉嬌心底慌張陡生,全然未察覺束魂袋裡散出一縷紅煙,有什麼東西跑了出來。
便此刻,一陣迷霧悄然飄過,死寂的林子裡響起一絲割裂之音,一片竹葉順着白霧,以迅雷之勢襲向了劉嬌!
那竹葉帶着死氣,殺意叢生,嬌弱如劉嬌,又怎可能躲得過?可偏偏,她竟微微偏頭,動作娴熟敏銳,像常年受了訓練般,不偏不倚,伸手截住了那片竹葉。
那竹葉自她身後擦臉而過,所用之力,雖無法震天撼地,但卻含着竹葉主人全力一擊,可即使拼盡全力,也未曾傷劉嬌分毫。
“出來!裝神弄鬼的東西!”劉嬌捏碎了手中竹葉,氣急敗壞的樣子,哪裡還有半點柔弱閨秀模樣。
迷霧慢慢散去,竹林深處,緩緩走出來一個身影,那身影穿着黑衣,披頭散發,胸口赫然是一把匕首,匕首入體半寸有餘,手柄處粘滿了血,唯一還算幹淨的地方,刻着一個字,一個“如”字。
“你,你出來了?”劉嬌猛地低頭瞧那束靈袋,果然,袋子空空如也,哪裡還有半點鬼魂的影子!
插着匕首的身影咯咯笑了起來,如鬼魅般,直笑得劉嬌頭皮發麻。
她瞪大着眼,臉色蒼白如雪,一字一句都打着顫兒:“阿嬌,你,你别怪哥哥!”
“哥哥?你不是劉嬌嗎?怎麼會是我的哥哥?呵呵,哥哥,嬌兒這張臉,這具身子,哥哥用着可還滿意呀?”鬼魂劉嬌死死地瞪着面前同她有着一摸一樣臉的人,眼底盈滿了通紅的憎恨,哪裡還有半分對親情的眷念。
她或許至死,都不明白,為何殺了自己的會是自己的哥哥?為何,她的大哥連她也不放過?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到底為什麼?是為了玉真姐嗎?你以為她是錦翠姐姐對嗎!”鬼魂劉嬌空洞的目光流着血淚,她本就單薄如紙的魂魄顯得愈發支離破碎。
而她面前的劉嬌,卻突然換了張臉,劉陽的臉,
劉陽恢複了真身,渾身的嬌弱瞬間散去,隻餘嗜血的冷漠,冷漠的像是個惡魔。
他的眼裡再也沒有恐慌和害怕,有得隻是蔑視和厭惡,劉嬌瞧在眼裡,死去的心又是一陣刺痛,痛得好似要活過來般。
劉陽哪裡會将妹妹的痛苦放在心上,他現在恨不得眼前這個礙事的鬼魂立馬魂飛魄散。
“你不是都說了嗎?為了呂玉真,隻有借你的身子,我才能重生,才能洗脫他們的懷疑,否則你的玉真姐還有蕭大哥,定不會放過我。”
劉嬌痛苦極了,哭着質問他:“就是為了這個?為了這個你要殺了我?奪了我的身子?我居然,居然還求玉真姐他們放過你,哈哈哈哈我居然還求他們放過你!柳如,柳如是不是也受了你控制?這一切都是你和她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