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恬有點羞愧的不敢看她,連忙點點頭:“對不起厲總,我不小心睡着了,五分鐘就好!”
她“啪”地一聲把門關上,打開行李箱,翻出來一條白色改良國風旗袍,收腰傘狀,溫婉甜美。沈恬立刻套上去,手忙腳亂地去洗了個臉,蹬上鞋就開了門,就看見厲忬已經走了,剩下宋意在門口。
“走吧,厲總上車等着了。”宋意一臉不耐煩的說道。
沈恬沒理她。
厲忬那輛車人滿坐不下了,正巧沈恬也不想和宋意乘一輛車。
恰巧蕭卷也候在另一輛車裡,看到這即刻下了車,而後紳士的為沈恬開了車門,一副不正經的樣子,打趣道:“沈妹妹請。”
沈恬不好意思的瞥了他一眼,趕緊鑽進車裡。
他聲音不大,沈恬也懶得計較,不搭腔,反正最後一晚了,回去就快見到她家譚先生了,想想心情就愉悅。
晚宴被安排在了兩輛遊輪上,船會在宴會開始後緩緩駛進公海區域。
遊輪的私密性極好,沈恬站在甲闆上望着岸邊逐漸消失在黑夜裡,海面上着泛起黑色的海浪,整片海域隻剩下船上此刻燈光絢爛,一群穿着高級禮服的人觥籌交錯,流光溢彩地穿梭在酒宴間笑聲交談不斷。
她跟在厲總旁邊,不停地進行各種應酬交談,翻譯的口幹舌燥,直到快結束,她才有氣無力的找了個人少的休息區,擰開一瓶礦泉水一口氣喝下半瓶。
直到她聽見背後傳來高跟鞋踩着木闆發出的哒哒聲,轉過頭便看見那女人妖妖娆娆的朝她走來,這人嘴裡好像有話要說,但又什麼都沒說,沉了沉眸子,擡開腿,默不作聲的走開了。
沈恬狐疑,宋意搞什麼呢?
關雎爾從二樓甲闆上下來,看到面無表情的二人,也沒來由的感到一股低氣壓,剛要說什麼就被宋意打斷:“關助理,你們餘主管剛在找你。正巧我也有事,咱們一起回去吧。”
平日裡媚男厭女的宋意,竟突然一反常态的對一個小職員好脾氣起來,有說有笑的拉着關雎爾離開了。
沈恬矇瞪,看不懂,但她也懶得在這人身上耗神。
無聊的把玩起手裡的瓶子,擡眸望了望遠處海景,打了個激靈,說不上莫名感到一絲恐慌,原來深夜的海是一片漆黑。
彼時,這條郵輪駛在了公海。
而另一條郵輪已悄然返回。
京城譚宅的湖中央有個亭子叫‘歸林榭’,專門用來看戲,人坐在主廳和湖兩側的石橋上便能看到。
譚忠心譚老素愛昆曲兒,年年北昆的戲班子都會親自來這裡替他慶壽。
譚宗明帶着從香港空運回來的那件清瓷來的時候,戲已開始,亭台對面的戲台上,杜麗娘正遊玩山水間,休憩打盹時在夢境中與柳夢梅相遇在牡丹亭…“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誰人不是杜麗娘,空做一場夢。
譚正廉正合着眼簾跟着哼曲兒,桌子上的碧螺春熱氣袅袅,沒有注意到一旁的人。
譚譚宗明母親榮音看了眼周圍坐着的一圈人,視線落回譚宗明身上,雙手插在兜裡一副漫不經心地樣子,腳底下放着兩個木箱。父子倆不說話總會讓外人覺得有什麼,便輕輕拍了下譚正廉伏耳道:“宗明回來了。”
譚正廉擡眉朝戲台處看着,輕抿了一口香氣四溢地綠茶:“聽得出來這是什麼嗎。”
“《牡丹亭》的名段兒《遊園》”
譚宗明的奶奶曾是總政歌舞團中第一批國家一級演員,經常在京城戲園子裡聽昆曲,他不喜歡卻是耳濡目染,但也就記住這麼一段,還跟沈恬顯擺過。
譚正廉不緊不慢道:“你倒是記性好。”
當年譚正廉想送兒子譚宗明進部隊,結果他從北大一畢業就跑去了美國念書,mba畢業後在華爾街做了一段時間hedgefunds便回國便搞起了投資。
譚正廉很少幹涉譚宗明商場上的一些決定,他向來相信他的判斷,而事實也證明,譚宗明确實在商界做到了零失誤判斷。美國回來後初入國内投資圈就所向披靡,在他看好的投資下,幫助近百家企業中多半互聯網公司成功完成c輪融資上市,百億資金翻倍套現,在晟煊也是一路坐穩實際控制人的位置,業界對他的評價都是虎父無犬子,年少有為。
實際上由于譚正廉位高權重,上面又盯得緊,譚宗明很少借助他的勢力,最多也是披着他的身份方便行事而已。
所以圈内傳的那句,譚宗明一人即财閥,不是說說而已。
譚宗明沒接話,被遠處的周君瑤一眼看到,走過來把他拉到一旁去:“和譚叔叔又吵架了嗎?”
譚宗明勾唇笑着卻不說話,靠在假山旁,将胳膊抽出來環抱在胸前,微眯着眼看着遠處地戲台,淡淡道:“你什麼時候比我還清楚我家的事兒了。”
周君瑤撇撇嘴:“猜的呗。還有就是,我聽說你去香港參加拍賣會了?”
譚宗明敷衍地“嗯”了一聲。
周君瑤見他不說話,猶豫了一會緩緩道:“怎麼這次親自去了,之前你不是很少去這種地方。”
她看着一旁的譚宗明,目光冷清的看着戲台,骨節分明的手指捏着串小葉紫檀一節一節地轉動,摩挲着微雕在上面的梵文,黑色立領中山裝襯地他雍容閑雅。
恍惚間,她發現這些年譚宗明永遠是這幅氣定神閑地樣子,似乎沒有什麼事能讓他有所動容。
“蕭卷在香港走了一筆錢,這次數額大,吳照那邊出來後需要從地下走我的海外賬戶。”
周君瑤聽後沒有着急回答,輕抿了一口杯中的花茶。她知道他說的是什麼事情,這些在他們圈子裡不過是常事。
“蕭卷這個人,做有些事喜歡铤而走險,你還是要小心些,現在風頭正緊。”
譚宗明淡淡地笑了一下,諷刺地看了她一眼:“風不大的話,誰都想安穩,你爺爺不也是挺急的嗎。”
周君瑤聽到後不自然地握緊了手裡的杯子,面色有些尴尬卻很快收起,随即嘴角微揚的笑道:“杜麗娘可為情而生亡的愛情故事讓世人歌頌追逐,但夢短夢長俱是夢,不如早點清醒。”
譚宗明望着遠處,沒再搭腔。
…
譚宅上下燈火璀璨,昆曲的吳侬軟語悠揚在人海中驚豔動聽。
宅院裡的客人一部分已經去了譚正廉的書房,周轶來正手握着毛筆,飄逸超邁地在生宣紙上提字,落筆即成所有人都圍在桌邊看着字連聲贊歎。
蕭國平随聲附和道:“我記得宗明小時候的書法就是跟着周老學的吧?筆法也是了得,讓他過來露兩手啊正廉。”
譚正廉言笑晏晏得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