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到了咖啡館,沈恬挑了窗戶邊。人來人往,她也大大方方。包奕凡同服務員說話的時候,還不忘給譚宗明發送一句晚安。
好半天包奕凡才恍然似的:“看來你們感情挺好。”
他不是疑問,而是有些羨慕的說出這些。
沈恬眼裡蕩開笑意:“挺好的。和大家差不多的。”
“我和安迪又吵架了。”包奕凡捏着眉心:“老太太今晚生日,我想着說,讓她先放下成見。就算是為我努力一次,為我們努力一次。
但人家隻淡淡的放下一句:我不想熱臉貼冷屁股。安迪的個性,太冷了,比你還冷。”
沈恬低頭淺笑,手指無意識的擦着水杯,好半天才說:“每個人都是不同的,你也不必總把我們做比較。安迪姐有她自己想守着的東西,給她時間吧,别那麼着急。”
沈恬仰臉對包奕凡笑笑,态度自在輕松:“人生不過幾十載,你能在最好的時候遇見她,是你的幸運。别苦哈哈的,守住真心,也是你唯一能給她的。”
包奕凡傻愣,腦子裡忽然有個聲音道:他的确錯過了一個好姑娘。他放浪形骸的生活,究竟被生活回報一個怎樣的巴掌。
于是他也笑笑,咽下了要說的話。
此刻,服務生端來一個精緻的小糕點放在桌上,頃刻間,燈光瞬熄。包奕凡插上去一根蠟燭,掏出包裡的打火機,一整根點燃。
男人神色動容,緊了緊喉嚨,道:“九月——生日快樂。”
一瞬,小姑娘眼裡蓄滿的淚不受控制的,一滴滴拍在桌上,哽咽的回了句:“謝謝你。”
沈恬将蠟燭輕輕吹滅,燈光再次亮起。她抽出一旁的紙巾,擦了擦鼻子,鼻音頓頓的:“幹嘛呀?非搞這麼一出。”
而對面的人,此刻好像比她還要感動,那份感動像是要徹底同過去告别,斬斷最後一縷情絲。
男人不着痕迹的捏了捏掌心,聲音有些沙啞:“沈恬,安迪說的沒錯,人可以忘掉,但習慣難改。三年裡,你對我來說,是一種習慣。
我們分手的這幾個月裡,我會不自覺的拿起電話打給你,但回頭一想,啊,對,我們分手了。
我還會在我家,看到關于你的一些東西,比如車鑰匙,角落裡你的照片,在英國時買的東西。都是生活上的,我原以為是我懶得收拾,但轉念一想,或許這些都是放不下的過去。
我不知道我對你的感情到底怎麼回事,與其他女孩不同,與安迪也不同。戀人未滿?親人之上?我到今天此刻都還沒弄清楚。
但是有一點我明白了,我們曾是戀人,就不能再有别的感情了。安迪說的對,我把你當妹妹是再給自己找借口,這借口是我還可以,堂而皇之去關心你,在乎你。
所以,沈恬,我想說的是,今晚過去,我會徹底把你從我的世界抹去。可能還會有慣性的拉扯,但我會極力克制。因為我要對安迪負責,對你和我自己負責。
所以,這是我給你過的最後一個生日。
九月,往後——照顧好自己。”
話畢,包奕凡眼底泛紅,低下頭沒再看沈恬。
小姑娘雙手收緊杯子,眼睛紅紅的,慢慢摘下手上的玉镯,輕輕放在包奕凡面前:“這個是要物歸原主的。”
包奕凡——謝謝你。
譚宗明站在咖啡廳外,看着這對昔日戀人,彼此動容的模樣,最終隻發條短信:早點休息。
半個小時前,他就到了沈恬家附近,坐在車裡等着小姑娘回來。
今天是沈恬生日他怎會不記得,即便沈恬和他說過,自己向來不過生日,有什麼好過的,不過是又漲一歲罷了。但他還是能隐約的察覺到,對方話裡的落寞。
今晚,他本想給小姑娘一個驚喜,裝作不在意的水到渠成的幫她過個生日。卻被前男友捷足先登了。
沈恬平複好心情,打開手機,看見信息低頭發笑。包奕凡瞧見她如此模樣,知道情根深種,不是他曾經能比拟的。
于是收回情緒,堪堪起身:“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也該好好的和安迪聊聊。他們該如何走下去。
譚宗明最後見到的,便是沈恬被包奕凡送到門口,兩人有說有笑。
譚宗明終于還是坐在車裡,抽了一支煙,頭腦發昏的看着煙霧萦繞。
沉沉的靠在車裡,一宿沒有合眼。
他坐在小區外面,想着沈恬根本不知道的事,等着沈恬根本不知道的回複。
譚宗明知道,舊情人之間有過多親密的舉動都無可厚非,他曾有過那麼多女朋友,又有什麼權利去介懷沈恬的過去。況且這兩人清清白白。
他情緒更多來源于嫉妒那個人更早地認識了她。
但這恰好就是整件事最無力的一點,沒有人能回到過去,沒有人能預知未來。
——
今晚是她一個人,邱瑩瑩回了歡樂頌。洗完澡後回到房間,沈恬想到信息,不由得笑笑。
天色逐漸從灰蒙蒙的,變成魚肚白,再然後大塊藍色鋪在天面,一點點雲絮如棉花一樣點綴。
譚宗明回到海景一号,簡單休息一下,又返回來接沈恬上班。
沈恬揉着眼睛出了小區門口,見到的就是一副精神抖擻的譚宗明。她有些吃驚,眨眨眼:“你怎麼來啦?”
“送你上班,先吃早飯。”說着譚宗明遞上手裡的食物,沈恬習慣性的接過,直到坐上車開吃,還是有些暈乎乎的。
譚宗明也不急,耐心等她吃完。才悠悠道:“昨晚睡很晚?早上沒什麼精神”
“嗯,昨晚回來是有些事情。”沈恬傻笑:“耽誤了一會。”她隻是想着她同譚宗明相識至今的經過,不自覺就躲在被窩裡偷笑,一個人在床上開心的打滾,等睡着也不知幾點。
譚宗明卻是誤會了,有些急切,又按捺下去:“什麼事忙到那麼晚?”
“也沒什麼事。”沈恬立刻回答,還在傻笑,她才不要說自己想譚宗明想到半夜。
譚宗明眼神黯下,雙手握緊方向盤:“你陪包奕凡喝咖啡?”
他到底還是問出來了。
頃刻間他有些後悔,更多卻是坦然,他想要知道答案,想要沈恬親口說。
沈恬微微發愣,下意識點點頭:“啊,他…你怎麼知道?”
她忽然轉頭看他:“你昨晚過來了?你看見了?…你怎麼不打招呼呢?”沈恬不解。
難道譚宗明看見他們喝咖啡過生日了?那他為什麼不進來呢?
反正他和包奕凡坦坦蕩蕩,他早來一步,包奕凡也就不會煽情了。
輪到譚宗明語塞。
是,他為何不進去打個招呼大大方方,本來無事發生,經他這樣,反倒成了亂吃飛醋。
沈恬也猛然反應過來:“你以為我和包奕凡…譚宗明!”
這是她第一次大喊他名宇,語氣裡藏不住的怒氣。
這人看見了,為何不進來,她和包奕凡喝咖啡本就是為了他和安迪的事,過生日是意外,她也不曉得。她不說是覺得别人吵架那是别人的隐私,說出來總歸不好。何況她昨晚去給包母過生氣是同他提前打好招呼的,他也允許的。
沈恬不知怎的委屈陡然而至,眼淚就這麼蓄在眼裡,譚宗明連忙道歉:“我不是,我誤會你了九月,我和你道歉。”
沈恬一開口竟不知為何更加委屈,嗓音哽咽:“我從來沒懷疑過你什麼。你有過那麼多莺莺燕燕,我一個也沒有問過。還有…我第一次見你是那樣的場景…我…都說不出口…你以為我不說就是我忘了嘛?那是因為我選擇相信現在的你….””她越說越委屈,眼淚吧嗒嗒滴落。
譚宗明隻恨高速路上無法停車,但再萬般讨好哄沈恬,她也是别過頭對着車窗,一個人哭紅了眼。
譚宗明一顆心像是被什麼揪住,一直哄着:“别哭了乖。”
他越如此,沈恬越是不知哪來的眼淚,隻是掉個不停。車一到金融街,便狠狠摔了車門。
譚宗明皺緊眉頭,重重歎氣。
沈恬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如此委屈。
是昨天和包奕凡聊到很晚,說起譚宗明笑的眉眼彎彎,比任何人都要笃定,還半開玩笑的說:“比你靠譜的很。”
是翻來覆去到淩晨,想她和譚宗明一點一滴,躲在被窩裡偷笑,恨不得明天一大早就見到對方。
她這樣笃定又堅信,迫切将自己生活裡每一件細微之事都與譚宗明分享,她們來不及參與對方的過去,于是将未來妥帖送上。沈恬是這樣期待,以緻譚宗明一個猶疑,令她瞬間委屈。
哥哥不止一次提醒過她,工作上要是不免接觸到那類人,一定要有多遠躲都遠,那些都是背景人士惹不起。
偏偏自己就都聽不進去,相處以來,還為譚宗明惋惜,他們不懂他的好,隻曉得看門面。
沈恬是這樣相信他,以緻譚宗明一個遲疑,令她眼淚奪眶而出。
她紅着眼過馬路,從來都是這樣。她讓譚宗明将她在兩條馬路之外放下,怕其他人撞見,怕給譚宗明添麻煩。
她這樣小心翼翼的愛,竟成了“不夠愛”。
沈恬如此委屈求全的愛,到了譚宗明這裡,成了他的患得患失,成了他的懷疑不安。
譚宗明打着字,又不斷删除,最終也隻是沉沉的靠在椅背,捏着眉心,一言不發。
——
安迪倒是瞧出譚宗明的難過,雖然他竭力隐藏,雲淡風輕的談生意,但安迪能感覺出來,譚宗明心情不好。
那個和沈恬在一起之後,每天都喜笑顔開的譚宗明,忽然變得晦澀,笑的勉強。
安迪不放心的打過電話,想問問包奕凡,他昨晚不是去見沈恬了嘛,或許能了解點情況。一邊又在心裡告誡自己别管這些。
直到中午,包奕凡來接她去餐廳吃飯,說了這個事。倆個聰明的人分析一通,一拍即合,大差不差了。弄的包奕凡苦笑連連,滿是自責。安迪一點沒氣,因為包奕凡什麼都不瞞着她,并且已經幹淨的斬斷了過去。隻是她沒想到老譚向來從不是和女孩子争個對錯的人,怎麼現在就這點氣度。
她隻好肩負起為公司減壓的工作,隻求譚宗明不要在公司那麼低氣壓。
實在太影響她的工作效率了!!!
譚宗明定點下班去接沈恬,沒想到小姑娘自己提前回家了。擺明不想再和他說話,譚宗明這次也顧不得其他。在小區等不到人,電話又被拉黑。
直奔到沈恬公司樓下,唬的彭凡和另一位高層親自迎接,以為合同又出了什麼問題。譚宗明隻得随便編個理由搪塞,他這樣耽擱間,沈恬倒是早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