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崔玉臻一直以來的隐忍籌謀都是為了這一天,可當這一天真的來了,她還是覺得來得太輕松了,有點不真實。
“這般處置,太後那裡沒有意見嗎?”崔玉臻問。
小金搖頭:“還不曉得。陛下是當着太後的面下旨的,當時太後未有異議。壽宴草草結束,現在全京城的官宦人家應該都知道了。”
張家這臉,丢大了。
“張貴妃呢?份位一撸到底,她不鬧嗎?”崔玉臻不信。
“陛下讓張貴妃,哦不,張采女去郭氏那裡監刑,之後張采女什麼都沒說,徑自去了慈安宮,在太後娘娘寝殿外頭跪着呢。”小金盡職彙報。
殺人誅心,李元璟對張嫣然不隻是不喜歡,更像是有仇呢。
慈安宮裡,張太後臉色鐵青,就着張嬷嬷的手喝下了一盞甯心茶,放在大腿上的手還在顫抖。
張嬷嬷回手把茶盞遞給了身後的宮人,和王邨對視一眼,才小聲禀報:“娘娘,貴妃娘娘在外頭跪着,說是沒有辦好娘娘的壽宴……”
“事到如今還在避重就輕!”張太後臉頰的肌肉都在顫抖,“你也不用覺得叫不出口,她區區一個采女,算什麼娘娘!”
王邨連忙道:“娘娘千萬息怒!您的鳳體要緊啊!不管怎麼說,陛下還是敬重您的。”
“敬重?”張太後冷笑,“你們真看不出來今天這一局是誰做的?”
王村看一眼張嬷嬷,兩人都有些不敢相信:“您的意思是……陛下?他自己設計自己的妃嫔……”
“他早就看穿了哀家的安排。比起想法子驗證郭氏肚子裡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他的,如今這樣豈不是更幹脆利索?”張太後咬牙,“都覺得他是廢物,今日倒叫這廢物咬個半死!”
李元璟用的手段确實不那麼光彩,可是對于太後來說,又是個實實在在的陽謀,一招釜底抽薪,那個日後用來當傀儡的孩子沒了,太後再有萬般謀算也是白搭。而且這也是在警告太後,不要把他當傻子耍,他心裡清楚得很,以後自然是再不可能有讓她混淆血脈的機會了。
至于張氏女,如今一個出家一個相當于被廢,再加上也算是出自張氏的郭選侍,算是全軍覆沒,擺明了就是告訴太後,李元璟決不允許繼承人有張家的血脈。
又因為張皓然這個嫡長孫的事,張家的損失尚且不好估量,隻怕整個張氏一族都要衰落下去了。
盡管張太後對父兄有很多不滿,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可是張氏衰落,于她絕無半分好處。
張太後越想越煩燥:“父親老了,壓服不住二弟,兄弟阋牆便是亂家之兆。若不把怡然送進宮來,嫣然或許還不至于昏了頭腦,做下這許多蠢事。怡然那裡不必再問了,想必跟郭氏一樣,嫣然先動了手,可惜有人黃雀在後。嫣然愛跪就讓她跪着吧!王邨,去張府傳哀家懿旨,讓他們都好生反省,包括父親!”
一場壽宴,以數場鬧劇結尾。
郭選侍死了,張皓然領完杖刑就踏上了流放之路,張昭容當晚被送出了宮,張采女跪到暈厥在慈安宮裡。
長樂宮裡卻是一片祥和,穆昭儀和孔淑妃都在,正在恭賀皇後執掌六宮。
“臣妾叩謝娘娘救命之恩。”看到郭選侍的下場,孔淑妃驚起一身冷汗,若是張嫣然的計策得逞,她和謝尋就是另外一對郭選侍和張皓然!這次跪拜,她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虔誠。
崔玉臻忙讓阿芙去扶起她,還不等說什麼,穆昭儀居然也跟着道:“臣妾也謝過娘娘!”
當着穆昭儀的面,孔淑妃不能提起謝尋的名字,隻能含糊的道謝,崔玉臻自然明白,便看着穆昭儀笑道:“孔先生那裡,是本宮的宮女臨時給她做了片刻侍衛,本宮倒也當得起她這一聲謝,你又是為何?”
穆昭儀很坦蕩:“臣妾不知道,隻猜測您讓臣妾抓着張昭容不松手,應當是另有目的。看今日這情況,那瘋子必然是人人都算計了,臣妾能毫發無傷,自然是娘娘庇護之功。”
她不知道今天的重頭戲都是李元璟的手筆,隻當張嫣然瘋了,要對付所有人。
崔玉臻搖頭失笑:“這次倒還真不是本宮幫了你。當時本宮還沒有得到消息。讓人知會于你,隻是想着她們不會算計張昭容,畢竟是一家人,若張昭容出了事,她自己也不光彩,故此匆忙之間便叫你抓着她不放。”
“真正救了你的其實是陛下。她們打算把王選山和你騙至一處,誣陷你二人在操練兵士比試時便有了首尾。好在陛下得了消息,一直把王選山帶在身邊,你便無事了。”崔玉臻不會昧下李元璟的這份善意,如實的轉告了一下。
這些安排都是剛才小金告訴她的,她便轉述了一遍。
穆昭儀大怒。她握緊了雙拳,發出“喀吧”一聲:“欺人太甚!”
她并不懷疑皇後騙自己,這種事情隻要做了就會留下痕迹,她隻要捎信跟家裡說一聲,父兄們也一定會想法子查出些端倪,甚至都用不到他們,隻要讓自己的嬷嬷想法子查一查就夠了。
孔淑妃也悚然:“這也太喪心病狂了吧。”
把所有人都算計一遍,隻留下自己?張嫣然果真是被嫉妒沖昏了頭腦。這樣真的是因為争寵?這難道不是明晃晃的不把皇帝陛下看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