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敲響喪鐘。
——蒼老的太陽西沉了。
死寂,死寂,可聞落針的死寂。
所有人維持着之前的動作,像一具具硬化的蠟像僵硬地站在原地。
沒人知道下一顆子彈會落在誰的身上,沒人知道——死神是否會敲響第二聲喪鐘!
“警衛——!!!”喬納森高聲喝道,“敵襲——!!!”
突然,喬納森憑身體本能擡起手,擒住了一隻朝自己後腦勺偷襲的手——那隻手來自閻銀華。
電光火石之間,閻銀華舉起另一隻手,槍口對準台上茫然無措的年輕人。
——喬納森的發難在閻銀華的預料之内,而閻銀華從不打沒有準備的仗。
砰!
死神敲響了第二聲喪鐘!
十三公裡外的高塔,單無绮果斷棄槍逃離。
那把狙擊槍是單無绮全身上下最貴的家當,但單無绮深知生命價更高。她跑得毫不拖泥帶水,連殺手夥伴都原地愣了半秒,才後知後覺地跟上她的步伐。
砰砰砰!
子彈擦過耳畔,鮮血淌過單無绮嘴角。
單無绮的心跳快得發瘋。
她落地後滾身躲過數槍,又在手電筒亮起前藏進附近的掩體。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蟬已死,螳螂在黃雀的追殺下倉皇逃命,即将成為下一隻蟬。
“汪汪汪!”獵狗的叫聲嘹亮地響起。
單無绮臉色倏地一白。
犬吠聲越來越近,單無绮躲在掩體裡,不遠處就是寬闊的運河。
如果隻有獵狗,她就可以跳進運河,因為河水會阻斷氣味;如果隻有獵人,她也可以跳進運河,因為沒人能在夜裡射殺水中人。
但獵人牽着獵狗。
猶如食客舉起刀與叉。
單無绮的額頭沁滿冷汗。
她豎起耳朵聆聽犬吠聲和腳步聲,右手不由自主地擡起,撫摸自己的心口。
一包子彈裹在手帕裡,小心地放在心口貼身處。
夜色如醉,單無绮垂下眼睫,突然無聲地笑了笑。
“對不起,哥。”單無绮呢喃道,“這一次,我要先走了。”
砰砰砰!
急促的槍聲接連響起。
“找到了!在那裡!”追殺的黨員大聲道,“他往那兒跑了!追!!”
什麼?
單無绮一愣。
獵狗們追蹤氣味,拖拽牽繩狂奔而去。獵人們見獵心喜,以為獵物即将落網。
犬吠和呐喊一點點遠去。
單無绮緊攥着心口的衣料,渾身顫栗,思緒如麻。一兩點溫熱滴落手背,她怔怔擦拭,發現竟是自己的淚水。
“……傻逼。”單無绮咬緊嘴唇,“該死的人……明明是我啊……”
無數轟鳴的、激烈的、濃郁的情緒在她的心頭跌宕,她整個人卻靜默如一尊石像。她心跳如雷,淚滴如雨,但她的五感卻理智而殘忍地捕捉着外面的風吹草動。
萬籁俱寂,單無绮從掩體鑽出,在夜色掩護下跳進運河。
堤岸邊,守株待兔的梅見一道黑影跳下,擡起了手中的槍。
砰!
一道比蝙蝠更凄厲的慘叫在梅的耳邊響起,隔着夜色與水聲,含糊不清。豔麗的鮮血從水中浮起,彰顯着梅的又一次勝利。
“準頭不錯。”約書亞·亨特,執行司司長,梅的現任上司贊許道,“薩摩那小子,居然真給我挖了個人才出來。”
“謬贊了。”梅輕輕皺着眉。
那道慘叫過于耳熟,梅的心髒跳得有點快。
他在哪兒聽過呢?
“那家夥浮上來了。”一個黨員道。
梅順勢看過去。
刹那間,梅的瞳孔縮如針尖。
……
單無绮再次從噩夢中驚醒,兩行半幹的淚痕挂在眼角。
她睜眼,又是熟悉的天花闆。
單無绮從來不知客人的名諱,她隻知道,自己一直都在萬丈鋼絲上跳舞,今日,終是重重跌落,粉身碎骨。
但她已暴露,對方為何還不殺死自己?
吱呀——
房門打開,護士推着小車走了進來。
護士有着圓圓讨喜的臉蛋,她照料單無绮一月有餘,和單無绮已經十分熟悉。
單無绮将頭偏向另一側:“他還在外面?”
“他是你哥诶,小妹妹。”護士的聲音又柔又亮,門外的梅也一并能聽見,“剛才他和我說,他想對你道歉。”
“他是想拿皮帶抽死我。”單無绮冷笑一聲,“還有,我不是他妹,他沒有我這個丢臉的妹妹。”
“那可不一定。”一個陌生的聲音出現在單無绮耳畔,沉穩,嚴肅,冷峻,是個男人,“單無绮,久仰大名,我終于見到你了。”
單無绮扭過頭,看到了一個胸肌寬闊的高大男人。
他有着兩撇吸睛的漂亮胡子,烏黑上翹,打理得極好。
“滾。”單無绮言簡意赅。
“你不好奇我是誰嗎?”黑胡子男人發起疑問,這疑問又頃刻變成設問,“我是來結尾款的,七。”
七。
這是單無绮的代号。
單無绮的瞳孔收縮了一瞬:“是你?”
“是我。”黑胡子男人瞥了眼門外,他隻覺得後背涼飕飕的,前有狼後有虎,說的就是現在的他,“還有,你想知道我是誰嗎?”
老首長已死,新首長當立。
單無绮:“誰?”
黑胡子:“太陽——或者說,新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