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藍心身上的白大褂,從前沿着兩側放下的衣領,如今已經高高豎起。
藍心已經注射血清。
至于是最安全的第二代,還是行刑場上的第三代,亦或是首長即将注射的第四代,無人知曉。
首長問:“除了你,研究所還有誰注射了血清?”
藍心答:“全部。”
“你們注射了第幾代血清?”
“二代注射者全死了,三代注射者還有一部分活着。”
“二代注射者……”
“除了您和單副官,還有一個人活着。”藍心道,“維沙爾·萊恩。”
……
維沙爾枯槁地躺在病床上,舊人類的遺産維持着他的生命,但也隻是風中殘燭。
他今年九歲,十歲生日近在眼前。
佩特拉坐在維沙爾床頭,一顆一顆剝着糖果,糖紙在陽光折射下,仿佛彩虹的碎片。
安多尼坐在不遠處,高大的身子如往日微微佝偻。
他的指尖滾動着玫瑰念珠,那念珠由異種晶核制成,随着他唇齒間嗡動的禱詞,散發着微弱的熒光。
維沙爾睜開眼。
朦胧的視野中,維沙爾看着坐在床邊的佩特拉。陽光撒在佩特拉的身上,她稚嫩如孩童的小臉,一瞬間竟然有着成年女性的神韻。
維沙爾怔怔地看着佩特拉。
他一瞬間明白了什麼:“佩佩,我以為……你才是最小的那個。”
佩特拉停下剝糖紙的手,擡眸看向維沙爾。
“傻蛋,我今年二十三了,你真以為我隻有八歲?”佩特拉說。
維沙爾不說話。
他沉默地看着佩特拉的臉,孩童和成人的神韻一刻不停地厮殺,讓她時而像個女孩,時而像個女人。
維沙爾接受了柳法·波波夫的改造,零的靈魂進入他的體内,基地檔案中,他的特殊備注是“雙重人格”。
而佩特拉,她接受了來自父親的改造。
佩特拉加入調查司的原因至今是個謎,每當旁人問起,閻銀華都會将維沙爾和佩特拉混為一談,以“他們都來自研究所”為由,含糊地解釋過去。
但佩特拉的身邊,安多尼寸步不離。
維沙爾是個病弱的小孩,他無需看管,一場感冒就能要了他的命。
那麼,佩特拉呢?
……
單無绮檢查佩槍。
她已經來到前線,外城的甕城。
四部的攻讦不會動搖她對全體人類的信念,她是單無绮,一個擁有人類意識的異種,簡稱一個人類。
單無绮站在城牆上。
異種的身體賦予她超遠的視力,遠遠地,她看到觸手的海洋在地平線集結,越滾越大。
莊修文放下望遠鏡:“我們見證了曆史,目前集結的異種至少有兩千隻。”
單無绮:“這段時間你在哪兒?”
“資料室。”莊修文答,“我忙裡偷閑整理出13套信件模闆,結果尤娜說,你一個也沒背下來。我很難過。”
單無绮:“……”
單無绮:“對不起嘛。”
“順帶一提,我在資料室找到了一樣有趣的東西。”莊修文将一個密封袋遞給單無绮。
單無绮接過,拆開。
密封袋裡有一份論文,名字是《群體決策過程中的集體思維研究》。
零讓人類少走了數百年的彎路,是研究所創始人的導師,而這篇論文,是人類第一次不依靠零的指導,獨立寫出的論文。
莊修文将論文翻至某頁,一行文字被人為塗黑。
“論文原件在資料室,這是它的複印件。”莊修文道,“集體思維決策,又稱蜂群意識,它的論點是人的意識是客觀存在的,并且可以通過某種儀式或手段進行鍊接,猶如自然界的蜂群。”
單無绮皺眉盯着那行塗黑的文字:“然後?”
“即使是佩特拉的父親,蜂群意識的重啟者,他的名字也隻是在檔案中被抹去,他罪大惡極,但他曾經發表的論文,都完整地保留了下來。”莊修文道,“在基地被完全抹去存在的,隻有那一位。”
單無绮呼吸一滞。
築牆者。
“……看來,愚蠢的人類中還有零星幾個聰慧的存在。”零開口,“你好好想一想,那位偉大的築牆者有哪些特點。”
單無绮開始回憶。
來曆不明,身份不明,種族不明。
築牆者有着人類的外形,但他依然被人類指認為異種。
以及……
單無绮的眼神頓時嚴肅了。
築牆者沒有過去的記憶。
一如今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