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娜披着制服,抓着一份文件,腳步踩得震天響。
阮禾白着臉拉扯尤娜:“你别鬧,你可千萬别鬧……”
“什麼鬧不鬧的?我早就看不慣這些人的嘴臉了,今天我必須讨一個說法!”尤娜甩開阮禾,噔噔地穿過走廊,将部長辦公室的門一把推開。
尤娜高舉着文件,看也不看裡面,大聲問道:“有人嗎?”
閻銀華正在接待客人。
閻銀華戴着一頂紅色假發,坐在沙發上,和站在跟前的薩摩嚴肅地聊着什麼。
尤娜破門而入時,二人齊齊偏過頭,兩雙眼睛安靜地看着尤娜。
尤娜愣了一下。
她渾身的尖刺一瞬間收斂,像隻洩了氣的河豚,讪讪地放下高舉的文件。
她輕聲道:“閻老,您……”
“你的事我知道了。”閻銀華安撫薩摩,用眼神示意薩摩離開。
薩摩點頭。
他向閻銀華行了個軍禮,又轉過身,向呆立的尤娜颔首示意,而後繞過尤娜,從門口離開。
薩摩和追上來的阮禾擦肩而過。
阮禾一看到薩摩出來,就知道尤娜壞了事。
阮禾站在尤娜身後,瞄了眼辦公室,一句話也不敢說。
閻銀華歎了口氣,把茶杯裡的茶水一飲而盡,随後又歎了第二口氣,這才勉強緩過氣似的,擡手招呼門口的二人進來。
尤娜抱着文件走在前面。
阮禾緊跟其後,關上了門。
尤娜性子倔強,天不怕地不怕。
見閻銀華沒有當場發作,她竟當做什麼也沒發生,把懷裡的文件放在桌上。
“您看。”尤娜既生氣又委屈,“總部為什麼打回我的申請?我的貢獻值,明明已經可以晉升核心黨員了。”
阮禾悄悄扯尤娜的衣服。
尤娜瞪了阮禾一眼:“勸什麼勸?你當年被頂替的事兒還沒完呢,這會兒我竟然也遇上了!”
閻銀華含笑看着尤娜:“這件事,單無绮知道嗎?”
“這是我的事,與她何幹?”尤娜道。
閻銀華了然一笑。
文件上蓋着一個碩大的紅戳,印着“駁回”二字。
閻銀華的大拇指,用力摁在了鮮豔的紅戳上。
“你的申請被打回,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怎麼這一次你就這麼着急?”閻銀華意味深長地看着尤娜,全然看透了對方的心思,“你是想幫無绮投出競選的第三票吧?”
尤娜抿嘴不語。
閻銀華溫和地看着尤娜,腦海中回響着薩摩剛才的話。
“三年裡,喬納森的勢力已經結成朋黨,除了你和梅,竟然沒有第三個人敢投出選票。”那時的薩摩道,“他要我投出這第三票,讓單無绮的履曆塗上友愛部的色彩。”
閻銀華看着薩摩:“那你的打算呢?”
薩摩搖頭。
閻銀華理解薩摩的難處。
但閻銀華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尤娜就火急火燎地沖了進來。
現在,閻銀華看着陷入沉默的尤娜,略顯渾濁的眼睛裡滿是對後輩的包容。
“你已經默認,單無绮會成為你的上司了,對嗎?”閻銀華引導性地問。
閻銀華仿佛一位循循善誘的師長,在他大海一樣包容的氣度下,尤娜渾身的火氣逐漸收斂。
尤娜點點頭。
“阮禾,你呢?”
“單姐很好。”阮禾道,“我們都覺得單姐很好。”
“你有這份心,已經足夠了。”閻銀華笑呵呵地看着尤娜,“回去吧,你的申請書會通過的,但不是現在。而且,你可别小瞧了單無绮,雖然她失去了記憶,但她一定有辦法度過這一關。”
尤娜皺眉。
閻銀華擺擺手:“我的話都不管用了?回去等她的好消息吧。”
“她有别的辦法?”尤娜道,“但她才回來了半個月。”
“她既然有資格當你的上司,自然有本事解決這個困難。”閻銀華笑起來,“你們就等她的好消息吧。”
……
單無绮新奇地轉圈,低頭看着身上的白大褂。
“研究所的制服是舊人類的遺産,防菌、防塵、防輻射。”藍心環着手臂歪着頭,“你可是冷血冷面的單副官,如今像個小孩子似的,要是讓其他人看到,指不定驚掉下巴。”
單無绮嚴肅地擡頭:“我失憶了。”
“我知道你失憶了。”藍心盯着單無绮,看着她把劍徽和鐵勳章别在心口,“我雖然沒有見過你,卻也神交已久——我的師父常常向我提起你,在他的嘴裡,你簡直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基地的年輕人,沒一個比得上你。”
單無绮别徽章的動作一頓。
她擡起頭:“你的師父是誰?”
“柳法·波波夫,曾經的共榮部研究員,你的摯友之一。”藍心道,“當然,摯友這件事,是他單方面宣稱的,而且你已經失憶了,這份虛無缥缈的友情就更加無從考證。”
柳法·波波夫。
阮禾的父親,阮真莎的丈夫,共榮部前核心黨員,蜂群意識的重啟者。
單無绮看着藍心。
藍心是否知道,柳法·波波夫已經死了?
藍心仿佛一朵藍冰雕琢的花朵,漂亮而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