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出城時,文書就是羅薩檢查的。”勤勞部黨員用力吸了吸鼻子。
單無绮記得羅薩的聲音。
盡管隻是送别的禮節,但他的那句“為了人類的黎明”,還回蕩在單無绮耳邊。
“你要不去問問他?”單無绮善意地建議。
勤勞部黨員一瞬間被抽走了所有力氣。
“他死了,在那個廣場上。”他的聲音有種機械的麻木,“他和我換了班,說要去外面走走,我以為他被哪個姑娘勾走了魂,結果他……變成了一隻異種。”
夜色已濃。
值崗室唯一的燈泡下,勤勞部黨員的臉蒼白而疲憊。
單無绮沉默。
“抱歉。”良久,單無绮輕聲說。
“……啊,找到了。”勤勞部黨員彎下腰,從桌腿下拔出印章,“該死的羅薩,竟然把珍貴的印章拿來墊桌子,我一定……”
勤勞部黨員的話戛然而止。
單無绮以為他在難過:“同志,你節哀……”
“這裡……藏了一封信。”勤勞部黨員抽出一個對折的信封,它同樣墊在桌腿下。
他顫抖着捋平信紙。
幾秒後,他臉上的悲哀一瞬間被嚴肅替代。
“請問,哪位是單副官?”他問。
單無绮嗅到了風雨欲來的氣息。
她向前邁了一步:“是我。”
“……啊,我竟然沒有認出您。”勤勞部黨員深吸一口氣,又将那張信紙遞給單無绮,“信裡的内容我不好概括,但羅薩在開頭說,這對您很重要。”
單無绮接過信紙。
她垂眸閱讀。
這封信的字迹非常淩亂,堪比波利·薩恩奇的筆記。
信的篇幅不長。
用一分鐘讀完後,單無绮将信件小心對折,珍而重之地放進左心口袋裡。
“抱歉,我需要把這封信帶給首長。”單無绮嚴肅地說,“我能看出,你和羅薩是彼此的摯友,但他的遺物是非常重要的物證,所以……”
“沒事沒事。”勤勞部黨員連連擺手,“他的東西,您拿着就行了。”
說完,他又鼓起勇氣追問:“您怎麼知道我和羅薩是朋友?”
單無绮聞言笑了笑。
在勤勞部黨員逐漸緊張的目光中,單無绮從左心口袋取出那封信,又小心展開,将最後一段話撕了下來。
勤勞部黨員張大嘴。
“您……”
“羅薩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同志。”單無绮低聲道。
單無绮沒有過多解釋。
她将撕下的窄紙條遞給勤勞部黨員:“這是他對你說的話——我認為,這段話應該留給你。”
薩摩适時出現在她身後。
“你要見首長嗎?”他問。
單無绮點頭。
她的内心被複雜的情緒填滿,她說不清那些情緒具體是什麼。
“跟我來。”薩摩道,“他就在外城。”
薩摩步履極快,單無绮跟着離開。
尤娜看着二人的背影。
少女喃喃道:“……一定要平安回來啊。”
勤勞部黨員攥着那張紙條。
他不敢低頭,更不敢去看。
但内心的好奇戰勝了膽怯。
他将紙條捋平,投下視線。
這是整封信的最後一段話,字迹潦草得宛如狗啃,連小孩子的塗鴉都比它清晰。
但他太熟悉羅薩的字迹了。
僅僅一秒後,他就讀完了這段話。
“……狗屎羅薩。”勤勞部黨員的指尖用力顫抖。
他的指甲掐進肉裡,但那張紙條被他保護得很好,沒有留下一絲用力的痕迹。
紙條上隻有兩句話。
【……最後的最後,如果發現這封信時,我已經死去,請告訴納什·希爾德克勞特,他是我此生唯一的摯友。還有,他欠我的酒錢也一筆勾銷。】
名為“納什”的勤勞部黨員痛苦地躬下腰。
世界上最小的一場雨,從納什的雙眼裡落下:“今後……老子找誰喝酒啊?”
*
單無绮跟随薩摩來到一個小屋子。
薩摩推開門,裡面煙霧缭繞。
首長正在抽煙。
見薩摩來了,他掐掉煙,将抽了一半的煙,小心地斜放在煙灰缸邊緣。
“你來了。”首長的兩撇胡子依然俊俏,“坐吧。”
單無绮進屋,在首長對面坐下。
薩摩守在門外,輕輕關上門。
首長重新點燃煙。
“你在避着薩摩?”單無绮有點失語。
“這畢竟是惡習。”首長答。
“你倒不避着我。”
“從前我也避着,但那件事後,我隻需避着薩摩。”
單無绮盯着首長:“哪件事?”
“你是主動申請流放的。”首長道,“因為這件事,你和梅大吵了一架,被梅趕出家門後,你跑來我這裡,抽了一地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