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快?那我進去看看他。”蕭叢聽罷,擡腿就要推門,卻被葉凜攔住道:“他現在……心情不太好,說想一個人待會兒。”
蕭叢一頓,想到前幾日還高興着和徒弟關系變得更親密的許清歡如今卻不得不和晏甯斷絕關系,甚至剛重傷初愈就聽聞他們還在追捕晏甯,心情自然是好不到哪裡去,不願見人也正常,邁出的步子便又收了回來。他将目光重新放在葉凜身上,注意到人眼中的些許血絲,料想許清歡受傷昏迷期間應當又是葉凜陪在身側,頓時想起在劍閣葉凜守着許歡醒來的那幾天,不禁暗歎命運是個圈,連這都能轉回來,又奇道:“他既不想見人,你還杵在這幹嘛?臉色這麼不好,也不去休息一會兒?”
“我……”葉凜猶豫片刻,剛吐出一個人稱,走廊上便匆匆來了人到蕭叢跟前見禮道:“蕭閣主,有事要向您彙報。”
蕭叢的表情一瞬間有些扭曲,而後無奈地歎出一口氣,擺擺手表示自己知道了,讓人先回主殿,自己随後就到。待人走遠了,他才轉過身對好笑地望着他的葉凜牢騷道:“這仙盟盟主要管的事真是多,特别這兩日還要一邊收拾殘局一邊注意魔族的動向,真是把我忙壞了!”
“趁早習慣吧。”葉凜已不複方才的動搖,重新變得淡然起來,話語卻絲毫不留情面,“師兄也知道大家都想推你上位吧。”
“……唉!我走了,你也快去休息!”蕭叢瞪了揭開殘忍事實的葉凜一眼,終是認命般地囑咐了他一句後拂袖離開了。
葉凜目送着走廊重新變得清冷起來,又靠上了廊柱,目光在緊閉的廂房門上停留半晌,最後閉上了眼。
那門就這樣關了一天,期間隻有葉凜推開過兩次:一次是給許清歡端了藥來,恰逢後者起身運功打坐,聽到門響後睜眼瞥見他手中的藥碗,便沉默着接來一口喝了;一次是入夜後有些深了,他見屋裡的燈還亮着,怕人失眠,敲了兩聲門沒聽到回應,便輕手輕腳地推開了門,走到床邊才發現許清歡已經睡着了,長發有些淩亂地挂在臉邊。葉凜将人的頭發整理到耳後,露出清俊卻莫名有些脆弱的面容來,又替人掖了掖被子,而後在床邊坐下,看顧着人的情況,一直到天蒙蒙亮、許清歡隐隐有轉醒之勢時才悄然離開。
許清歡全然沒感覺到有人來過。說不上來是有意還是無意,自從他從傷中醒來後,他的感知能力就近乎降到了最低。若有人在門外說話,他往常都能聽得清清楚楚,現在卻隻能聽到模糊的低鳴。他并不為這種狀态感到慌亂,甚至覺得,這樣的鈍感對現在的他來說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仙界這兩日的天氣也忽然像他感受到的世界一般,變得陰沉又朦胧——這是極其少見的。在四極玉作用下,仙界的天氣向來明媚,偶有落雨也不會有多低氣壓,如今天地變色,難保不是因為這無人知曉匿于何處的創世靈物受了什麼影響。
不過足不出戶、沉沒于昏天暗地中的許清歡無暇去接觸到這些人心惶惶。越是一個人待着,越容易一遍又一遍地回憶起他走來的這一路,做過的所有事,最終都會因為各種原因化為徒勞。自我懷疑,自我否定,甚至在某些時刻,他開始找不到自我……
本以為這種放任的痛苦還會持續更多時候,卻有不速之客來擾了他的清靜。許清歡醒來的第二日午後,他覺得躺得有些累了,又不想動得太多,便支了個枕頭坐了起來。
剛直起身,門卻蓦然被推開了,帶進來一地光線。許清歡下意識地眯了眯眼,才擡眸看向來人,竟是謝子钰,懷裡還抱了一團白色的東西。
“葉凜也太不夠意思了,怎麼都不告訴我你醒了。”謝子钰看到他,快步走了過來,許清歡這才看清他臂彎裡的是他那狸奴小雪。
“是我想靜養,就沒讓他聲張。”許清歡下意識地替葉凜辯解了句,“倒是你,怎麼來了?”
“你受傷了,我擔心你啊!”謝子钰理直氣壯道,“本來前兩日就想來的,但宮裡弟子受了傷、受了驚吓,藥王谷的人忙得都快腳不沾地了,我也得陪同才是,就一時間沒抽開身,你不會怪我吧?”
許清歡失笑:“什麼話,哪敢勞煩謝少宮主親自來看我。”
“都是一起患難過的朋友了,就别這麼生疏地稱呼我了呗。”謝子钰笑嘻嘻道,又舉起看上去有些懵的小雪,邀功似地說,“聽說寵物好像能助人快些康複,我抱了小雪來,你要不要摸摸?”
“那還……真是多謝你的良苦用心。”看着人眼睛亮亮地望着他,許清歡最後一絲趕人走的想法也被打消了,聽話地伸出手想去摸摸小雪的頭,小雪卻突然掙紮起來,從謝子钰猝不及防地被吓到、不由自主地松開來的手中逃開,輕巧地跑出了門。
“哎?小雪?小雪!”謝子钰眼睜睜地看着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門外,有些郁悶道,“小雪平時還挺親人的啊,怎麼帶到歸鶴門來之後就變得這麼孤僻了……是不是這破地方風水不好啊,清歡你别介意啊。”
“沒事,我身上一股藥味,貓不愛聞也正常。”許清歡笑了笑,還幫謝子钰找好了理由。後者看了他一眼,忽然沒頭沒腦道:“清歡,你覺得我是個什麼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