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徒弟,怎麼樣了?”
又聊了些歸鶴門事後修葺重建、各門派的恢複情況後,許清歡終是猶豫着問出了這個他既最關心又最怕聽到答案的問題。
葉凜沉默一瞬,而後道:“晏甯和蘇清融……還沒有被抓住,但師兄派了不少人下去,一波沿着他們逃跑的路線找,一波前往仙魔交界處守着,是下定了絕不能讓他們入魔界的心。”
“師兄還說……若明日還沒有消息,他會公開發布全界通緝令,屆時所有修士都會知道試煉大會上發生的事。”
也包括,青雲宗。
許清歡在心裡自動将葉凜的話補了個尾巴。
這消息其實亦好亦壞,好在晏甯和蘇清融還沒有被抓到,壞在原著中,荀鶴被迫退位、荀弋接任歸鶴門掌門,盟主之位一時空缺,仙盟群龍無首,去追捕晏甯的人本就算不上是有所組織,加上荀弋利用身份之便暗中作梗、幫晏甯逃脫,兩人才能算得上順利地抵達魔界。
可如今蕭叢代管,穩住了仙盟同時,也必不會對晏甯手軟。還有他更擔心的一點是,晏甯既已察覺到蘇清融的變化之處,能在不露心思的情況下同他好好相處嗎?蘇清融又真的會同原著一樣老老實實地護着晏甯到魔界嗎?
許清歡突然被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包圍了。他運籌帷幄,千算萬算,卻沒算到晏甯會因為擔心他的安危跑到擂台現場,還被不明條件刺激得解開了封印、洩露了身份。到頭來,他還是要将晏甯推向一個他們都心知肚明的居心叵測之人,還要寄希望于他能幫他抵達魔界,還是無法避免仙魔大戰之上,他唯一的徒弟站在他的對立面……
無論是葉凜還是晏甯,他都沒能改變什麼,那麼他出現在這裡、做了這麼多的意義到底是什麼呢……
“許宗主?許清歡?”葉凜看着他雙眼空洞,一點點攥緊了被子,揪出猙獰的褶皺,察覺到他情緒不對,立刻覆上了他的手,将人從溺水般的思緒中拽回。許清歡的目光緩緩在葉凜臉上聚焦,可縱使是這雙向來最能令他安心的眼,此刻也無法再撫慰他的心分毫。于是下意識地,他想将人推開,不要看到他這副脆弱的模樣:“葉劍尊,這段時間辛苦你了,但……我現在想一個人靜靜。”
葉凜哪能不明白他的意圖。他很擔心許清歡的狀态,可許清歡的态度堅決,他知道自己現在呆在這也起不到任何作用,不如給許清歡空間讓他自己消化。于是他放開許清歡的手,站起身,輕聲道:“好。我就在門外候着,若你有什麼需要,就喚我。”
“不用,你……”許清歡剛想拒絕讓他不用管他去做自己的事,葉凜卻頭也沒回地出了門,而後輕聲将門掩上了。
房間裡重回寂靜,些許微弱的光線透過窗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些許光影,卻觸不到床帳之後的人。許清歡又枯坐了會兒,而後放任自己慢慢滑入了被中,無神的雙眼望向虛無。
葉凜合上門,面容終于維持不住般地顯出了些疲憊。
許清歡的情況太不穩定,他一刻沒敢閉眼,守了人一夜,到清晨時才實在支撐不住地意外小憩了會兒,但也很快就驚醒了。
上回他這麼心力交瘁,還是為他那現今不知在何方、做事向來不計後果的新結友人。葉凜在心裡苦笑了聲,卻覺得許清歡跟許歡不僅是名字相像,連做事風格都那麼類似。
也許别人隻當許清歡是被“狡詐的魔族”晏甯偷襲,一個沒留意才讓晏甯得了空逃跑,可葉凜就是能一眼看穿,真相并非如此。許清歡是故意的,故意說服衆人讓他獨自料理晏甯,故意讓晏甯将他打傷吸引衆人的注意力,故意脫手乾坤袋讓妖獸助晏甯逃離,甚至蘇清融的突然出現,他也懷疑是許清歡計劃中的一環。
可許清歡如此處心積慮,卻偏偏将自己放在了一個随時可以被犧牲的位置上,一如為張雲繡、為他舍身不顧的許歡。所以許清歡昏過去時,他脫口而出的那一聲,也許并非禮貌,但實在是情難自禁。縱使身份面容萬般不同,他還是看到了兩個相似的靈魂,在為了想守護的人燃燒,綻開的焰火對他有着緻命的吸引。葉凜一方面越來越覺得自己的想法沒錯,另一方面又為自己對許清歡的移情而對許清歡和許歡都感到抱歉。
也許他是太久沒見許歡了,以至于被情緒俘獲,産生了太多錯覺。葉凜背靠在廊柱上,望着頭頂四角的天空,突然有些想念起這位行蹤不定的友人來。他現在又身在何處,過着什麼逍遙日子,吃着什麼好東西呢?
想起人拉着自己在餐館大快朵頤時的場景,葉凜連日來緊鎖的眉頭終于松了幾分。餘光瞥見走廊盡頭匆匆走來一個人,葉凜轉頭,發現是蕭叢:“師兄怎麼來了?”
“清歡怎麼樣了?你怎麼出來了?他又出什麼狀況了嗎?要不要去請傅少谷主?”蕭叢三步并作兩步地到了葉凜跟前,連珠炮似地問,葉凜好容易才插了個空回道:“他已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