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話就說話，能不能放開……”

“我在幻象裡看到，師尊在帶我回青雲宗之後，從未冷待我，而是耐心地日日教導我，陪我一起修行。”

許清歡一愣，掙紮的力度也消減了，反而被晏甯放開了手，兩人卻都沒有往後退開：“那日子太過溫暖安穩，弟子一時貪心，便在幻象裡如此過了六年。”

“所以弟子想說的是，”晏甯深吸一口氣，認真道，“師尊一直覺得虧欠弟子的六年，已經在幻象裡還清了，從今往後，弟子隻願與師尊做一對尋常師徒，再無隔閡。”

他想來想去，還是覺得兩人間問題的症結在許清歡莫名對自己不聞不問的六年上。如若師尊當真還是心有介懷，他想，那就由他先來邁出這一步，把自己的态度說清楚。

他已經失去許清歡很久了，他不想再得而複失了。

許清歡一時啞然，半晌，擡眸問他道：“你可知，這幻象陣讓人看到的，是自己内心最渴望之物。”

“弟子知道。”晏甯淡淡地笑了。

“你内心最渴望之物……怎麼會是這個呢？”許清歡問着晏甯，卻更像是在問自己。他分明是該想要蘇清融的，為何會變成和自己做師徒的平淡日子呢？

“弟子也是在幻象之中，才終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所求。”晏甯清澈的眼中倒映出許清歡錯愕的臉。

許清歡又沉默良久，才問道：“我知蘇仙尊對你不錯，你可曾……”

晏甯一驚，立刻跪下道：“弟子不想隐瞞師尊。若問弟子對蘇仙尊是否有過非分之想，弟子不否認，但弟子總覺得，近來蘇仙尊較以前有些不一樣了，讓弟子覺得很陌生……但若是說别的方面，弟子從始至終都隻覺得，您是我唯一的師尊。”

蘇清融的異常，他竟然也察覺到了嗎？許清歡一驚，聽到最後一句，卻難掩動容地喃喃道：“你也是我唯一的徒弟……”

忽然間，他覺得自己以前的那些想法都是狗屁。他擔心晏甯和他親近之後會影響他和蘇清融的感情線，擔心破壞主線會導緻這個世界出現崩塌或其他不可預知的後果，可蘇清融的殼子裡已換了一個心狠手辣之人，早已不是當初的那朵小白花了，他還要把晏甯往他身邊推嗎？而若仙魔大戰最終無法避免，為什麼晏甯屆時就一定會站在魔族的那一邊呢？就因為他身體裡流着一半魔族的血嗎？

晏甯所求不過如此簡單，不過是要和他做一對尋常師徒，他卻總是在顧忌這個，考慮那個，對人熱情一陣，又突然将人推開。可晏甯還是願意主動來找他，對他毫無保留地推心置腹，受了他六年的傷害，卻反過來安慰他已在幻象裡得到了補償，無需介懷。可那是幻象，怎麼能與真正共度的時光相比？他已做了這麼長時間的不稱職的師尊，難道到這個時候，他還要繼續不稱職下去，放任他唯一的徒弟往火坑裡跳嗎？

許清歡神色忽地一凜，像是下定了極大的決心。就算晏甯最終還是逃不過被驅逐到魔界的命運，那也可以不是這一次。他還能護着晏甯多久，他就盡力做到多久。

許清歡扶起晏甯，望着人認真道：“阿甯，你相信師尊嗎？”

晏甯一愣，不明白他忽然的轉變，卻也認真回答道：“當然相信。”

“你先告訴我，今日你為何如此拼命破陣？”許清歡略微冷靜了些。若晏甯很在意試煉大會的成績，他這個做法可能有些殘忍了，真要實施的話得跟晏甯好好談談。

誰知晏甯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支支吾吾道：“弟子是想……若拿到榜首，就能讓師尊多注意弟子一點了。”

許清歡一愣，簡直哭笑不得。他斬釘截鐵道：“我說了，我不在乎你拿多少名，但原因不是我前面說的那些，那并非我本意。你記住，為師隻想讓你平安，其他的你盡力去做就好。”

晏甯聽着這相似卻截然不同的真誠話語，慢慢笑起來道：“弟子記下了。”

“但現在，為師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拜托你。”許清歡臉色凝重道，“你可不可以，放棄參加第三關的幻象秘境？”

晏甯一怔，“為何”二字已到了嘴邊，許清歡卻急切地補充道：“為師……這兩天有一種很不好的預感，這秘境你若進去了，會有很不好的事情發生……”

他神情焦急，不似作僞，讓晏甯一時說不出話來，隻是看着他慢慢冷靜下來後，從儲物戒中召出一個小瓷瓶，放進晏甯手心道：“你若信我，就在擂台賽第三日結束後服下此藥，它會讓你的身體發起高熱，進入假病狀态。到時候蘇清融一定會為你診治，這藥騙過他應該不成問題，就是你會有些難受……若你不信我，也沒關系，為師一定盡力護你……”

“師尊。”

許清歡猛地止住話頭，愣愣地看向晏甯，後者将藥好好收起，彎起嘴角道：“師尊，我信你。”

“我說了，你是我唯一的師尊，我信你。”

許清歡的表情緩緩放松下來，最終在嘴角化成了一縷笑意。晏甯前所未有地感覺到，他和許清歡之間隔着的堅冰，終于在此刻盡數融化了。

他最渴望之事不再隻存在于幻象中，而近在觸手可及的眼前。

兩人又傻傻地面對面站了會兒，許清歡才一拍腦袋，拉着人坐了下來道：“你明日抽簽抽到誰了，為師幫你看看？”

“是五嶽派的弟子，叫什麼名字來着？我給師尊找找木牌……”

“五嶽派啊，五嶽派的劍法素來……”